第4章 近乎本能的怕他

  趙晢乾脆一把將她撈入懷中,連帶著她一道坐在水裡,牢牢禁錮著她。

  李璨掙扎不開,張著小嘴喘息,因著熱水還有使了力氣的緣故,她小臉上有了幾分紅潤,沾著水珠更顯瑩白剔透,鴉青長發濕漉漉的一片凌亂,好像一隻被迫洗浴隨時想逃跑的小貓兒。

  「你鬆開,我透不過氣了……」她覺得胸口悶的很。

  趙晢手下放鬆了些,卻還是沒有徹底鬆手。

  李璨沒了掙扎的力氣,靜靜偎在他胸膛處,微微喘息。

  兩人衣裳都濕透了,緊緊貼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趙晢的耳尖悄悄紅了。

  李璨有了些力氣,便忍不住動了動,想掙脫他的懷抱。

  「別亂動。」趙晢一向淡漠的臉迅速染上了一層薄紅,微微往後讓了讓。

  「請殿下鬆開,我不跑。」李璨推了他一下,語氣生疏極了。

  似乎是在八九歲之後吧,趙晢就沒有這樣抱過她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留戀他溫暖的懷抱,有多喜歡他身上的冷甜香氣。

  但趙晢心裡沒有她呀,方才在蓮塘中的舉動說明了一切,才來了兩日的周羨如都比她重要。

  就算她沒臉沒皮,也要顧及靖安侯府的臉面的,趙晢不是她該留戀的。

  趙晢緩緩放開了她。

  李璨坐到了他對面,側過小腦袋,黑黝黝的眸子濕漉漉的不肯望他,柔嫩的唇瓣輕抿,粉白修長的脖頸盡露,無辜卻更誘人,好似春日枝頭開的正好的海棠花兒,惹人流連。

  趙晢移開目光,自水中起身,喚了婢女進來伺候。

  李璨不看他,也不言語。

  婢女們進來換了熱水,伺候她沐了浴,待她擦乾頭髮出來時,趙晢已然換上了一身中衣,靠在床頭看書了。

  李璨覺得身上熱的難受,腦子昏昏沉沉的,腳下也一陣虛浮,扶著軟塌站了一會兒,轉過小臉朝著趙晢道:「殿下,我先回去了。」

  她本想同趙晢將話說清楚,但身子似乎支撐不住了,下回吧。

  「過來。」趙晢沒有抬頭。

  李璨緩緩走過去,垂眉斂目,瞧著乖巧至極:「殿下還有事?」

  趙晢自書中抬眸,微微皺眉,抬手探她額頭。

  李璨卻往後躲了躲,卻險些栽倒。

  趙晢丟開書,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奶香夾雜著蜜桃的甜香氣撲鼻而來。

  她身上的甜香氣平日都是淡淡的,一發熱便會變得濃郁。

  他微微皺眉,大手覆上她的額頭,看向無怠:「徐景還未到?」

  徐景是太醫院院正,李璨的身子,打小是他調理的。

  「應當快了。」無怠低頭,小心翼翼的回。

  「派人去催。」趙晢淡聲吩咐,眸中隱著擔憂。

  「放開我。」李璨抬起小手,綿軟無力的推了他一下,小臉泛起病態的酡紅,漆黑的眸子泛起淡淡的霧氣,迷濛的望著他:「趙晢……我再不要你管了……」

  趙晢垂眸看她,抿著唇一言不發。

  李璨鳳眸微闔,口中仍然小聲卻固執地道:「我要同你……一刀兩斷……去,去宮裡……了斷……」

  趙晢的眸色更冷冽了些。

  無怠看著自家殿下越發迫人的氣勢,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好在此時,徐景叫侍衛架著,匆匆來了。

  趙晢側過身,想將李璨安置在床上。

  哪知方才還喊著要與他「一刀兩斷」的人,這會兒卻兩手死死拽著他衣襟不肯鬆開。

  「殿下抱著姑娘也無妨的。」徐景開口。

  趙晢抱著李璨坐正了身子,面上一片端肅,耳尖卻又禁不住悄悄紅了。

  徐景伸出手,搭在了李璨的脈搏上,口中詢問:「姑娘受涼了?」

  「落水了。」趙晢回。

  「怎麼這麼不小心。」徐景皺眉:「這樣的天兒,便是尋常人,落水也遭不住,更莫要說姑娘身子骨本就弱了。」

  趙晢抿唇不言。

  徐景收回手,撫須道:「姑娘入水陡然受涼,還用之前風寒的方子便可,我另外再開一副驅寒的方子。」

  李璨用的方子,東宮是常備的,無怠立刻吩咐人熬湯藥,又讓人跟著徐景去抓藥。

  「好冷……澤昱哥哥……我好冷……」李璨緊緊抱著趙晢,小身子蜷縮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取被子。」趙晢吩咐。

  加了兩條被子,李璨還是一直喊冷。

  「殿下,湯藥好了。」無怠端著半碗褐色的湯藥進來了。

  趙晢扶著李璨坐起身,接過湯藥,在唇邊試了試才餵她,語氣有了幾分平日沒有的潤澤:「李璨,來,吃湯藥。」

  李璨近乎本能的怕他,即使是在渾渾噩噩中,也乖乖將平日死活都不肯吃的湯藥吃了。

  只是趙晢才擱下碗,她便張嘴吐了。

  趙晢抱著她下床,等著婢女們收拾床鋪,李璨卻又開始喊熱。

  如此折騰,趙晢一夜未眠,第三回餵進去的湯藥終於沒有再吐出來,天蒙蒙亮時,李璨總算睡的安穩了。

  趙晢卻是不能睡的,起來整理妥當一切,便該上早朝了。

  李璨渾渾噩噩的睡了三日,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直至第四日才徹底醒來。

  身上還有些不舒坦,不過跟前幾日比起來,不算什麼。

  問了婢女,得知周羨如至今還躺著呢,她心裡痛快了許多,這一回她可不算吃虧。

  趁著趙晢早朝的時辰,她早早的出了東宮。

  前幾日是一時氣怒交加,她才有膽子對趙晢翻臉,如今事情過去好幾日了,她才病了一場,又都是趙晢照顧的,若是說翻臉便翻臉,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她也沒這個膽量,但周羨如的事是過不去的。

  罷了,還是先離開東宮再說。

  *

  澹蕤院。

  纏枝紋粉釉長頸瓶中插著新採摘的菟葵,築花圓銅鏡,楠木雕花梳妝檯,垂墜的南絲窗幔高懸,瞧著雅致清新。

  「姑娘,吃湯藥。」吉祥端著湯藥,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

  「李璨那裡如何了?」周羨如倚在床頭問。

  「李姑娘今兒個回府去了……」吉祥聲音越發的小。

  「你這個該死的東西!」周羨一把奪過湯藥碗,沒頭沒腦砸在她身上:「出的什麼鬼主意!」

  讓她去淹李璨,結果給李璨已經能回府了,她卻還沒有力氣起床,真是豈有此理!

  「姑娘息怒!」吉祥連忙跪下。

  「息怒什麼息怒!滾出去!」周羨如越瞧她越來氣。

  「姑娘,您再怒也不能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如意端著另一碗湯藥走進來:「再說,那日太子殿下可是先救的姑娘,還將這澹蕤院給了姑娘,姑娘可不能再心急了。」

  周羨如聽她說話,心裡頭舒坦多了,伸出手:「拿來。」

  用了湯藥,她將碗遞了回去:「給我盯著李璨,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來報。」

  如意連忙應下。

  *

  李璨回了靖安侯府之後,在自己的鹿鳴院裡一窩就是三日,成日出神,人蔫蔫的,飯也不吃幾口。

  趙晢給她安排的插花、焚香以及點茶的課業,隔日都是有宮裡的姑姑登門教導的,她不曾推拒,但課業也上的沒精打采的。

  奶娘同婢女們都急壞了。

  晨光的金芒散落在鹿鳴院,淡淡的薄霧即將散盡,李璨站在海棠樹下,瑩白嬌嫩的小臉精緻可愛,叫陽光襯的倒比樹上的海棠花兒更嬌嫩,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沾了芽葉上晶瑩的露珠兒,抬到眼前細瞧。

  「姑娘,您之前做的玉帶鉤好了,咱們去取吧?」大婢女糖果在一旁期盼的望著她。

  李璨怔了怔才想起來,之前她得了一塊極其稀有的南陽暖玉,於是畫了個螭首玉帶鉤的圖紙,交給了寶翠樓,讓他們照著樣子去做了,這幾日倒是忘了。

  「去取吧。」她緩緩轉身。

  歸途中,她低頭望著手心精緻的玉帶鉤,觸手瑩潤,做工精細,與她所想的一般無二,她甚至能想出趙晢帶著這枚玉帶鉤的模樣,只可惜,用不上了。

  她心中酸澀難言,舉起手,對著路邊盛開的粉色荊桃花,想將玉帶鉤掛上去,既然用不上了,那她還留著做什麼?

  「璨璨!」

  趙音歡騎著馬兒迎面而來。

  來人是大淵九公主趙音歡,她與李璨一道長大,兩人自來要好。

  李璨抬眸,露出一抹笑意:「音歡。」

  「你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趙音歡躍下馬:「我去你家找你,門口的人說你出來了。」

  「嗯。」李璨微揚著唇角,輕輕點頭。

  「這是玉帶鉤啊?」趙音歡穿著男兒的長衫,眉目英氣,抬手取過她手中的玉帶鉤,在腰間比劃,口中隨意的問:「好看,玉質也好,給六哥的嗎?」

  「不是。」李璨鳳眸黯了黯,微微搖頭。

  「好看誒,多少銀子?在哪做的?我也去做一個。」趙音歡興致勃勃的問。

  李璨看著那個玉帶鉤,輕聲道:「你喜歡?給你好了。」

  「真的嗎?」趙音歡捏著玉帶鉤:「那我要好好想想還你個什麼禮好。」

  「小九,你一個女兒家用這麼好的玉帶鉤,簡直暴殄天物,璨妹妹,不如賣給我吧?」

  李璨正要說不用,斜刺里忽然伸出一隻手,奪走了趙音歡手中的玉帶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