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睡醒時,已經過了申時了。
她這一覺睡得極好,連夢都不曾做。
看來,她還是喜歡像小時候一樣,靠著趙晢睡覺,聞著他身上的氣息,便會覺得無比的安心。
這種感覺,好像刻在她骨子裡一般,忘不掉,也難以抗拒。
劉貞蓮說,她從小就有一個習慣,到如今都改不了,睡覺時要摸著娘親的一件軟稠中衣才能睡著。
李璨覺得,趙晢就好像是她的軟綢中衣吧,小時候靠著睡了,就養成了習慣。
也許能強行戒掉,卻一輩子也忘不了。
她真的抗拒不了這種安心的感覺。
她睜著眸子一動不動,出了好大一會兒神,趙晢才察覺她醒了。
「醒了?」趙晢低頭看她:「可好些了?」
「嗯。」李璨點頭。
趙晢一手攬著她,一手去倒水。
「我下來吧。」李璨過意不去。
趙晢不說話,也不鬆開她,只端了水盞,餵到她唇邊。
李璨伸手去接。
趙晢讓開了。
李璨不解地看他。
他又將水盞餵到她唇邊。
李璨這一下明白過來,他是要餵她。
雖然在從前,這是尋常事,可從抄家那回事發生之後,李璨便沒有與趙晢這樣親近過了。
或許是他的懷抱太溫暖了,李璨抵不住,便就著他手,將半盞水都喝了。
趙晢放下水盞。
「我餓了。」李璨軟軟地開口。
喝了他餵的水,他們倆之間,好像更像從前了,她開口也沒多少彆扭了。
罷了,她不想那些了。
從前,就是這樣,餓了渴了她只要說一下,趙晢會預備好的。
如今都定親了,趙晢照顧她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至於心底的那根刺,只要她不想起來,就不會扎著她。
趙晢不語,俯身從座位下取出一個食盒,拉開馬車內的小桌子擱了上去。
他單手開了食盒,取出裡頭的飯菜。
李璨聞到飯菜的香氣,肚子便「咕咕」叫起來。
她扭過頭去看,真的好香啊。
趙晢眸底隱著笑意,端過碗來:「看來是真餓了。」
食盒下頭擱了香炭,飯菜還熱著。
李璨看了一眼,都是她喜愛的,諸如翡翠蝦餃、金卷羊肉一類的。
趙晢捏著湯匙,挑了飯菜餵她。
李璨也不矯情,由他餵著,吃了大半碗飯,菜也用了不少。
趙晢收了東西。
李璨洗漱後,便從馬車暗格里取出香膏來擦手。
趙晢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抬手給她:「給我也擦點。」
李璨看他,又驚訝又好笑:「你用這個?」
之前,她好像給他擦過一次。
也沒見他多喜歡吶?
「嗯。」趙晢見她笑了,眸底也不由有了笑意。
「好。」李璨給他手上抹了一些:「可以了。」
趙晢不曾收回手:「你給我擦開。」
李璨看了他一眼,蓋上香膏蓋子,拉過他的手,垂著眸子仔細給他抹了一遍。
他手冷白修長,指節分明,十分的勻稱好看,李璨擦著擦著便看呆了去。
趙晢望了她好大會兒,她才回過神來,丟開他的手:「好了。」
趙晢將她手拉起,看她指甲:「祖母昨日包的很均勻,已經染上一層了。」
李璨的指甲,包了一夜的鳳仙花葉子,有了淡淡的橘紅。
「只有這個小拇指。」李璨給他瞧右手小拇指:「夜裡睡覺掉了,沒染上多少。」
趙晢仔細看,點頭:「是」
李璨又仔細打量自己的指甲。
趙晢狀似隨意地道:「東西在哪?今日我給你包。」
李璨聞言,不禁抬眸看他。
趙晢要給她包指甲?
她有點不敢置信。
趙晢耳尖悄悄紅了,錯開眼神道:「東西在哪裡?」
「喏。」李璨指了指一個暗格,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
聯想到昨晚,趙晢抱她,問她的那些話。
她忽而想到,趙晢如此種種,是不是在告訴她,他心裡有她?
但一這麼想,她便不由自主想起趙晢抄大伯父書房那日的情形。
她也不想想起,可根本控制不住。
她望著趙晢,忽然想起乾元帝來。
乾元帝心裡,應當也是真有宸妃吧?
不然怎麼會三番五次那樣縱著宸妃娘娘?
宸妃都敢對乾元帝動手的。
那麼趙晢對她,是否也是這樣?
趙晢對她的喜愛是喜愛,是不是就好像乾元帝喜愛宸妃一樣,只要不涉及朝政,不涉及國家大事,都可以一直寵著縱著?
若是這樣,那到底算不算是真的愛慕?
她從前愛慕趙晢,是全然無私的,恨不得對他掏心掏肺,趙晢若是有危險,她可以以命相抵的那種。
那麼趙晢對她呢?
她不敢再細想,只小小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趙晢已經取了東西,聽她嘆氣,抬手撫了撫她的髮絲:「有心事?」
李璨搖搖頭:「我就是在想,你已經好久好久不給我包指甲了。」
趙晢開了木盒,軟著語氣道:「以後每年都給你包。」
李璨笑了:「好。」
這話兒她聽著受用,先姑且聽著吧。
*
帝京,荊王府。
趙旭正在庭院中,澆著花花草草。
他是乾元帝第三子,生著一張圓臉,眉眼向下微耷著,是一副老實可靠的模樣。
他資質平庸,上比不得太子出凡入勝,下比不得岐王隨和親人,是個不上不下也不受乾元帝重視的。
他平日裡也是一副安於平庸的模樣,從不與旁人爭長短。
一個侍衛模樣的人匆匆進了院子,朝他行禮:「殿下。」
荊王沒有抬頭,還在澆著他的花草,口中緩緩詢問:「消息打探的如何?」
「回殿下。」侍衛低著頭道:「太子一行出發之前,岐王便派人前往申州,應當是報信去了。」
「嗯。」荊王點頭:「五皇弟可曾有旁的舉動?」
「有。」侍衛點頭道:「岐王派了人馬,要搶在太子之前,抵達江南。
屬下猜測,岐王應當是想等太子到了江南,再對他下手,這樣可以將事情推到申州那些官員身上,便與岐王無關了。」
荊王直起身子,圓臉上露出幾許笑意:「五皇弟還是那麼擅於嫁禍於人。」
「殿下,我們怎麼辦?」侍衛詢問。
荊王笑著道:「我們也學學五皇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便可。」
「殿下的意思是?」侍衛不由抬眼詢問。
荊王正色吩咐道:「派荊出三路人馬,前去江南。
岐王動手,你們便動手,幫他一把。」
這一招嫁禍於人,正好除去太子,其餘的皇子,比太子可好對付多了。
等太子死了,他再圖東宮之位,便會容易許多。
「是。」侍衛響亮的回答。
「記得,讓他們分散著前去江南,不要被人察覺了。」荊王謹慎的叮囑:「若有落入敵手之人,無論在誰手中,立刻自盡。」
「是。」侍衛低頭應下,語氣里多了些沉重肅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