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站在這處,怎麼不進去?」林氏捧著一套首飾進來,正遇見趙晢站在屋門外,不由驚訝地開口。
「大伯母。」趙晢側過身對她欠了欠身子。
林氏連忙回禮:「可當不起。」
屋子裡,李璨祖孫二人聞聲,轉頭看向外面。
趙晢便跨進了屋子,朝李老夫人行禮:「祖母。」
李璨瞧他一身牙白錦袍,氣宇軒昂,矜貴惹眼,便有意垂了眸子不看他。
她才不要被趙晢好看的皮囊迷惑到!
「太子殿下太客氣了,老身可當不起。」李老夫人忙要起身給他行禮。
「祖母不必客氣,我登門不是以太子的身份。」趙晢伸手攔著她。
「這可不好,不能沒有尊卑……」李老夫人還是過意不去。
李璨也抬頭勸:「祖母,沒事的。」
李老夫人這才作罷,又招呼趙晢:「殿下快請坐。」
趙晢便挨著李璨坐下來。
李老夫人見狀,與林氏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笑了。
李璨卻往裡側挪了挪,怕祖母和大伯母看出端倪,她並未敢挪得太遠。
「心兒,來看看。」林氏將手中的托盤放了下來:「我選了這些花式的首飾。
這種花紋的工藝,是帝京才時興的,揚州那邊應當還沒有。
我將釵子、纏臂還有指環一類的,都選了些來。
你看,是都帶一樣的,還是多選幾種花色不同的?」
「給舅母們都一樣的吧。」李璨湊過去,拿起一個指環來看:「表姐表妹們的也都一樣,免得顯得我厚此薄彼的。」
「嗯。」林氏點頭:「那你選兩個花式,我讓人去配成整套的。」
李璨便依著她的話,選了兩個合適的花式來。
林氏將托盤交給下人,安排著去採買了。
李老夫人見李璨與趙晢都坐著不說話,便笑著開口問趙晢:「殿下今日怎麼得空?」
「今日東宮的事務已經處置完畢了。」趙晢淡淡回道:「我讓下屬整理了東西,明日與李璨一道出發。」
李璨聞言,不由抬眸看他。
李老夫人也驚訝:「殿下也去揚州?」
「嗯。」趙晢點頭:「父皇派我去申州公幹,正巧同路。」
李璨聞言,垂眸抿了抿唇瓣,就說嘛,他怎麼可能特意陪她去揚州。
「揚州過去,就是申州。」李老夫人笑著道:「那還真是巧了。」
趙晢看了李璨一眼,語氣潤澤:「嗯,我護送他們過去。」
李老夫人很是歡喜:「心兒沒有獨自出過遠門,我這還提心弔膽的。
有太子殿下同行,這一下可好了。」
「祖母放心吧。」趙晢的眼神真摯且坦誠。
「瞧我,光顧著說話。」李老夫人想起來:「太子殿下來,還沒上茶呢!」
「娘別急,我讓平兒去預備了。」林氏忙道。
趙晢便坐在軟榻上,陪著李老夫人吃茶,說話。
他垂眉斂目藏起鋒芒的模樣,十足的就是個乖巧孫女婿,一點太子殿下的架子都沒有。
李璨悄悄撇唇,這明明是她的祖母,趙晢一口一個「祖母」,叫得比她都親熱!
祖母也是,為什麼對趙晢那麼慈祥地笑啊?
帝王家的孩子,哪裡有什麼真情在?
趙晢現在再溫和都是裝得,真到了斷生死的時候,可無情得很!
她心裡頭悶悶的,卻不敢表現出來。
倘若祖母和大伯母知道她與趙晢不要好,一定會特別擔心她的。
明日就動身去揚州了,她忍著就是了。
入夜,趙晢留在萱鶴院,陪李老夫人用了晚飯,才起身告辭了。
李老夫人催著李璨送趙晢出門。
李璨尋不著不送他的藉口,只好跟了出去。
明月當空,樹影婆娑,燈籠的火光搖搖晃晃,愈發顯出遠處的黑,很是壓抑。
「璨璨。」趙晢牽過李璨的手,牢牢握在手心。
「嗯。」李璨應了一聲,任由他握著手往前走。
趙晢頓了片刻問她:「我先前是否有什麼做錯的地方,惹你不喜了?」
「沒有啊。」李璨晃了晃他的手:「挺好的,我們現在不是同從前一樣嗎?」
他沒有錯。
在其位謀其政,有什麼錯?
趙晢抿唇,沉寂了片刻又道:「倘若我有不對,你指出來,我改。」
李璨很驚訝。
趙晢竟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從前從來沒有聽過的,看來定親了,他還是有些改變的。
但那又如何?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
趙晢見她不語,又喚她:「璨璨?」
「沒有。」李璨再次回了這兩個字。
「璨璨」。
趙晢從前很少這樣喚她,在今日之前,他似乎還喚她「李璨」。
她不知道趙晢為何會如此,如果是從前,她大概會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吧?
但現在……
總之也還是有些開懷的。
趙晢忽然抬手,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著,低頭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
李璨僵著身子:「別這樣,這是在外面,會被人瞧見。」
趙晢察覺到了她的抗拒,頹然鬆開手,怔怔地望著她。
「我就送你到這兒吧。」李璨往後退了兩步:「我乏了,先回院子去歇著了。」
她說著,便轉身快步走了。
這一夜,兩人都輾轉難眠。
李璨告訴自己,她不是為了趙晢睡不著的。
而是因為明日就動身去揚州了,心裡實在是太高興了,才睡不著。
她也確實高興。
天將亮時,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卯時還不到,她便自己醒了。
糖糕、糖果已經整理好了所有的東西。
李璨出遠門,自然不方便將所有的婢女全都帶著,只打算帶靠心的幾個人。
畢竟婢女都是女子,人太多了,在外頭行走不方便。
而且,倘若遇到了強人,護衛們來不及保護,婢女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李璨到前頭時,趙晢已經來了,正與李瑾一道,望著侍衛們將一箱一箱的東西裝上馬車。
家裡的一眾人也都在,顯然是來送她和哥哥的。
「祖母,大伯父,大伯母……」李璨笑著招呼了他們。
林氏牽過她,千叮嚀萬囑咐,不放心極了。
李璨乖巧的一一應下。
那些箱籠,前前後後裝滿了十二輛馬車。
這些,都是兄妹二人給外祖家帶的禮。
李璨不曾去過外祖家,甚至與外祖父外祖母素未謀面,在每年都能收到許多從揚州來的禮物。
而李瑾,更是在揚州長大,自幼承蒙外祖家的照料,更該多加孝敬。
李璨此番又是頭一回去揚州,諸多緣故,禮自然是要備足了的。
「七姑娘。」府將李振正綁著馬車上的麻繩,瞧見她便招呼:「太子殿下也來了,你們二人是未婚夫婦,不如同乘一輛馬車。
路途遙遠,少一輛馬車便少一份麻煩。」
他是李諺跟前最得力的下屬,此番,李諺讓他帶人,護著李璨兄妹去揚州。
雖說有太子殿下在,應當不會有什麼事,但李諺還是覺得,自己家的孩子自己還是要出份力的。
所以便派出了李振。
「振叔。」李璨小臉含笑,搖搖頭脆聲道:「我還不曾嫁去東宮呢,這樣不合規矩。」
趙晢聞言望了她一眼,又垂下眸子。
這些話,都是他從前說她的,如今她都還回來了。
「你從小跟著太子長大,小時候沒少乘一輛馬車。」李振爽朗的笑起來:「怎麼大了,還害羞起來了?」
他從軍多年,秉性直爽,有什麼便說什麼。
「振叔,妹妹不願意便罷了。」李瑾溫和地開口。
「好嘞。」李振笑著應了,又道:「都預備好了,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這便走吧。」李瑾回身行禮:「這些日子,承蒙長輩們照料,李瑾不孝,又要遠行。」
「這孩子,別這麼說,秋日裡你不就回來了嗎?」李老夫人心疼他,也覺得對不住他,說著話便老淚縱橫。
「我們很快就回來了呀。」李璨走上前,替她擦了眼淚,抱了抱她:「祖母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不知羞。」李老夫人叫她逗笑了:「長得比祖母都高了,還是只知道好吃的。」
一眾人都笑起來,氣氛鬆快起來,李諺也知道老母親不能太難過,招呼著一眾人陪著李璨三人出了大門,又目送著他們逐漸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