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息怒。」
乾元帝見太后動了怒,便站起身來。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婆媳之間的事,果然棘手。
「太后娘娘息怒……」
一眾人頓時都跪了下去。
只有宸妃坐著不曾動。
太后冷哼了一聲。
「太后娘娘。」宋廣瑤忙勸道:「今日是您的千秋,您萬不可為了我的事,動這樣大的怒氣。
這樣有損您的鳳體……」
「也就你心疼哀家。」太后看向乾元帝:「他們,都巴不得哀家早日髕天!」
「母后說的哪裡話?」乾元帝無奈:「兒臣何曾如此想過?」
「那你說,你即位這麼多年,哀家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太后反問。
「朕何曾說過母后對不住朕?」乾元帝很是無可奈何。
太后還未來得及說話,宸妃忽然便站起身:「陛下,我身子不適,先回凝和宮去了。」
她說著,也不等乾元帝准口,便起身去了。
一眾人跪在地上,其中有不少人偷眼瞧她。
宸妃當真是我行我素慣了,太后壽誕,竟說走就走了。
皇后眼中閃過幾縷笑意,賢良的開口勸道:「陛下,宋姑娘自小由母后跟前的嬤嬤教導,也算規矩識大體,當得起太子側妃之位。
今日是母后生辰,陛下就別叫母后著惱了。
就算是賜了側妃,也不會即刻便往東宮去,肯定是等太子與太子妃大婚之後。
宋姑娘自己也說了,將來若是太子的冷落,她願意承受。
一個姑娘家,能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容易,臣妾很是動容。
陛下不如便准了吧。」
太后瞥了皇后一眼,皇后雖然小心思頗多,這番話卻頗得她心。
乾元帝抬了抬手:「皇后說的有理,母后別惱了,朕准了就是。
宋廣瑤為太子側妃,待太子大婚過後,再去東宮。」
宋廣瑤聞言,眼眶瞬間濕潤了,忙跪下磕頭謝恩:「謝陛下。」
她以為不能成了,卻不料皇后竟助了她一臂之力。
趙晢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李璨。
李璨跪著,小臉沉靜,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趙晢心中微微苦澀,真是將她教的太好了,如今連他也看不出她心中所想了。
李璨也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受,只告訴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罷了,不必要多計較。
從願意做太子妃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會如此,太子妃之位,於她而言只是保護靖安侯府、保護家人的工具,她不在乎的。
「母后不生氣了吧?」乾元帝笑著開口,又道:「叫他們都起來吧!」
「都起身吧。」太后這才語氣不大好的開了口。
下頭一眾人這才都站起身來。
「宸妃自來不將哀家放在眼裡,陛下也一直縱容她。」太后一臉倦容,擺了擺手:「這個生辰宴不擺也罷,你們都回去吧。」
「母后別這麼說,宸妃不懂事,朕罰她就是了。」乾元帝道:「便罰她禁足一個月,再罰俸半年,母后可滿意?」
他以仁孝治國,身為君王,自當做表率。
今日之事,本就是顧及宸妃,否則不會鬧成這般。
如此也就罰一罰她,回頭他再去哄她就是了。
「陛下說如何便如何。」太后一副疲倦之態:「哀家老了,管不了那麼多了。」
她當然不滿意,不過今日目的已經達成,她哪能不知道見好就收呢?
「那就這樣吧,母后,我讓人擺宴吧。」皇后笑著開口。
禁足一個月?
宸妃自來愛躲在凝和宮,便是禁足一年,對宸妃來說也是不疼不癢的。
再說俸祿,那能有幾個銀子?
陛下隨便賞點東西,價值也遠超半年的俸祿了。
陛下這罰是罰了,也等於沒罰,只不過表面看起來,陛下沒有那麼偏心罷了。
宸妃還是最受寵的那一個啊。
太后不語。
皇后便知道她是默認了,抬了抬手:「擺宴。」
趙晢去牽李璨的手。
李璨沒有躲開,揚起小臉朝他糯糯地笑了笑。
趙晢心口窒了一下,她竟一點也不在意麼?
兩人坐在一處,李璨吃東西也與尋常一般,不緊不慢,喜歡吃的便多吃兩口,不喜歡吃的,淺嘗即止。
如此,兩人一切如常,直至筵席散了。
出了宮門,上了馬車。
趙晢拉過李璨,坐在他懷中。
李璨乖順的倚著他。
「你可有什麼想說的?」趙晢垂眸,看著她綰得精緻的髮髻問。
李璨怔了一下,抬起頭,漆黑的鳳眸濕漉漉地望著他:「恭喜殿下。」
趙晢心揪了一下:「只有這個?」
李璨鳳眸轉了轉,不解其意。
趙晢望著她,耳尖連帶著眼尾逐漸紅了,忽然便低頭擒住了她唇瓣,大掌托住她後腦,迫切的尋求答案一般,急切且激烈。
李璨軟在他懷中幾欲窒息,連著推了他數次,他才肯鬆開。
李璨靠著他,喘息微微。
趙晢手臂收緊,牢牢箍著她腰身:「我不會碰旁人的。」
李璨恍惚了片刻,才明白過來他說了什麼。
她將小臉埋進他懷中蹭了蹭:「沒關係的,你是太子嘛,都是應當的。」
確實都是應當的,她不會奢求趙晢只同她好。
她不能太善妒了,守好太子妃的本分便可。
趙晢聽她語氣嬌軟,與尋常無異,心中更為沉重:「你當真不在意?」
「嗯。」李璨抬起小臉看他:「是不是我今日表現不好?
宋廣瑤是第一個,我還不太知道該怎麼做,以後我會適應的。」
趙晢抿唇不語。
兩人靜默著,直至馬車到了靖安侯府。
「我回去了。」李璨自趙晢懷中起身,湊過去在他唇角親了親。
趁著這個時候,趙晢還不曾碰過旁人,她親親他。
等成親以後不會了,會膈應的。
趙晢望著她下了馬車,一路進了靖安侯府的大門。
她還是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趙晢靠著馬車壁,出神了良久。
李璨一路徑直回了鹿鳴院。
進了屋子,她神色看著依舊尋常。
張嬤嬤笑著迎上來:「姑娘。」
「嬤嬤,我要沐浴。」李璨說著攤開手。
張嬤嬤便上前替她解外衫,口中朝著外頭吩咐:「打熱水來,預備東西,姑娘要沐浴了!」
婢女們便忙碌開來。
糖糕心思細膩,幾番偷偷瞧李璨的臉色,都沒有瞧出絲毫端倪。
宋廣瑤被稱為太子側妃,姑娘當真一點也不在乎嗎?
她看不懂姑娘。
這會兒,消息還沒有傳開,家裡頭人都還不知道,她一時也拿不準主意,要不要去請大夫人來看看姑娘。
李璨坐進浴桶中,玉堆般雪白的身子埋進熱水中,她不由眯起眸子,深吸了一口氣。
「嬤嬤。」她靠在桶壁上開口:「我泡一會兒,你們先下去吧,等會兒我叫你們。」
「是。」
張嬤嬤應了,帶著糖果幾人,退到屏風後。
李璨的眼淚一瞬間涌了出來,一大顆一大顆順著小臉滾下來,落入水中,消失不見。
她原本就是個愛哭的,遭了今日這般事,能忍到現在才掉眼淚,已經是極致了。
她不能在趙晢跟前哭,那樣太丟臉了,好像她很在意一樣。
她也不能在家人跟前哭,她已經叫他們操心了那麼多年,該自己操心自己了。
她兩手捧著臉,無聲的哭了好大會兒,心緒才逐漸平復下來。
「姑娘?」
張嬤嬤等得久了,不放心地喚她。
「等一下。」李璨捧了水,洗了洗臉:「進來吧。」
她眯起了眸子。
張嬤嬤幾人便進來伺候她沐浴。
「姑娘!」糖球在外間喊:「大夫人來了。」
「姑娘沐浴呢。」糖球高聲回:「請大夫人進來等一等。」
林氏便進了裡間,她才聽了宋廣瑤被賜為太子側妃的消息,便匆匆趕來了。
她怕李璨受不住。
李璨穿著軟綢的中衣,長巾裹著髮絲,從屏風後出來,笑著喚了一聲:「大伯母。」
她心中暗暗慶幸,幸好方才哭過了,否則這會兒,她一定會忍不住委屈地掉眼淚的。
「心兒。」林氏抬頭看她,伸出手去:「來,大伯母給你擦頭髮。」
這孩子看著,並無絲毫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