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長輩們說過之後,李璨陪著李瑾往回走。
「那哥哥打算什麼時候出發?」李璨望著李瑾,漆黑的鳳眸中滿是不舍。
「半個月之後吧。」李瑾思量著道:「國子監那邊,夫子交代的功課,我要做完了才能走。
去揚州路途遙遠,也要預備不少東西。」
「要預備什麼?」李璨偏著腦袋問:「我給哥哥預備吧,哥哥寫個清單給我便可。」
「不用,我自己來。」李瑾笑著撫了撫她的髮絲:「可捨不得累著你。」
「我可以的,我讓下人們去預備,我只要等著驗收就可以了。」李璨攀著他手臂:「不會累的,我想為哥哥做點什麼。」
「那好。」李瑾應了她,帶著她回了院子,列了清單給她。
他想了想,在李璨身旁坐下,再次問她:「妹妹,你同太子殿下的親事,你當真是心甘情願的嗎?」
「是啊。」李璨垂著長睫,吹了吹手上的清單:「哥哥怎麼又這麼問?」
哥哥和她一母同胞,是能感受到她的心事嗎?
「我怕你以後後悔。」李瑾夷猶著道:「你也知道,做太子妃規矩大,你從小被太子管束著,好容易及笄了,又要被太子妃的規矩管束著,委實不容易。
再說太子妃那個位置,看著花團錦簇的,但太子本就是眾矢之的,背地裡不知道有多少暗箭指著你們。
以後,他後院還有那麼多女子,你可怎麼辦?」
他是真的心疼妹妹。
「我知道的,哥哥。」李璨笑著點頭:「我這麼多年功課,也不是白做的,太子妃之位還是能勝任的。
哥哥就別操心我了,你好好讀書呀,爭取秋闈考個狀元郎,也好叫咱們家揚眉吐氣一回。」
她知道哥哥擔心她,她不想叫哥哥帶著牽掛去揚州。
「妹妹如今懂事了。」李瑾撫了撫她的腦袋:「其實,若是依著我,我不想讓你這麼早定親的。
我之前在揚州,也曾想過,等我高中了,再給你定親。
就選一個尋常的,性子好的兒郎給你做夫婿,哥哥可以壓著他。
以後他若是敢欺負你,哥哥還能給你出氣。
只可惜啊,都是哥哥的空想。」
「不可惜的。」李璨搖搖頭:「哥哥,你知道,我從小是跟著他長大的。
有他這樣的珠玉在,旁人再好也被他比成瓦礫了。
我哪會瞧上旁人啊?」
「也是。」李瑾叫她的話逗得笑起來:「那哥哥去了揚州,你要照顧好自己。
遇事三思而後行。
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在外頭說話行事也都要留意,別落了旁人話柄。
還有,有些小人,做些小動作,弄些小事情出來,你也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
等他們將事情鬧大了,再一舉收拾。」
「行行。」李璨連連點頭:「哥哥今兒個又不走,別說了,留點兒明日說吧。」
李瑾瞧她可愛,不由又笑了。
李璨偏頭看著他:「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她看哥哥笑得時,眉間才算有些鬆開了,即使如此,也還是有點鬱鬱寡歡的意思。
「沒有。」李瑾搖搖頭:「是最近功課多,有些疲乏了。」
「我給你捏捏。」李璨放下清單,起身走到他身後,給他捶背捏肩。
李瑾暗暗嘆了口氣:「妹妹,我有一樁事情拜託你。」
若非趙音歡,他還真不想離開妹妹。
「什麼?」李璨湊過去道:「說什麼拜託,哥哥直接說就是了。」
「妹妹別同九公主說我要去揚州的事。」李瑾臉色有些不自然。
他很慶幸妹妹站在他身後,看不到他這會兒的臉色。
「啊?」李璨不解:「為什麼?」
李瑾一時無言。
他不知該如何說。
「哦,我知道了。」李璨笑著道:「她喜歡找你玩,你是不是怕她不讓你走啊?」
「嗯。」李瑾含糊地應了一聲。
「她不至於的。」李璨笑道:「她只是覺得哥哥很好,喜歡逗哥哥玩罷了。」
她是知道趙音歡總喜歡找哥哥的,倒是不曾往旁的地方想。
「左右,妹妹別說就是了。」李瑾道:「沒幾個月就要秋闈了,我不想節外生枝。」
「好。」李璨乖巧地點頭答應:「我記住啦。」
「姑娘,姑娘!」
丹青氣喘吁吁地跑到屋門前。
「進來。」李璨扭頭往後退了兩步,轉過身:「什麼事?」
「二夫人和韓夫人吵起來了,大夫人叫奴婢來請姑娘去決斷。」丹青忙回話。
「吵起來了?」李璨皺眉:「因為什麼?」
她倒是知道,韓氏一直在打叫李萊楠做兒媳婦的主意。
但賀氏這些日子看得太緊了,韓氏連李萊楠的面都見不到,更莫要說談什麼親事了。
「似乎是為了親事。」丹青回道。
「哥哥,我去看看。」李璨朝著李瑾說了一聲。
「去吧,慢著些。」李瑾囑咐她。
他也知道,大伯母不是處置不了這樣的事,叫妹妹去,是為了鍛鍊妹妹。
這樣等以後進了東宮,主持中饋,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他嘆了口氣,走到書架邊,開始整理要帶走的東西。
*
客院內。
小爐子掀翻在地上,瓦罐摔作兩三瓣,裡頭的湯湯水水灑得到處都是,炭火也散在地上。
林氏站在一旁,望著院內的兩個人。
韓氏倚著廊柱站著,流著眼淚哭著羅列,從她搬進客院,賀氏對她的種種瞧不起。
賀氏平日都是端莊大度的模樣,今日卻是氣得狠了,也不顧什麼姿態了,怒道:「我瞧不起你,我就是瞧不起你!
你也不找面鏡子照照,你算個什麼東西?
就你那兒子,哪怕是個金鍛玉鑲的,也配不上我的女兒!
我今日就來斷了你的念想!」
李璨匆匆進了院子:「大伯母,怎麼回事?」
林氏牽過她,還未開口。
韓氏一見她來了,立刻順著柱子癱倒在地上:「哎喲——
我們孤兒寡母的,就是要受人欺凌啊……
天殺的,別叫我活了吧……」
陳念禮在屋子裡,瞧見李璨來了,一時覺得丟臉極了。
他快步走了出來,俯身去扶韓氏:「娘,別哭了,您快起來。」
「躲開,不該你的事……」韓氏推開他,哭嚎道:「我們母子,沒有活路了……
求太子妃替我們母子做主啊……」
她說著,朝著李璨跪了下來。
李璨是從開不曾見識過韓氏這樣一面的,看著覺得有點稀奇。
這就是傳言中的潑婦?
怪有趣的。
林氏晃了晃她的手。
李璨回過神來,忙上前去扶韓氏:「韓姨母,您別哭啊,有話起來好好說。」
「你看你家二夫人吶……」韓氏就著她的手起身,口中哭道:「她讓我好好說嗎?
她欺人太甚啊……」
「韓氏,我告訴你……」賀氏忍不住,伸手又開口要罵。
「閉嘴。」李璨鳳眸凌厲,呵斥一句。
賀氏伸出去的手一僵,叫她身上的氣勢壓著,竟真的不曾敢繼續說下去。
她心中駭然,之前怎麼不曾察覺,李璨竟有這樣的氣勢?
「韓姨母。」李璨接過婢女手中的帕子,遞給韓氏:「有什麼事,您好好說就是了,不必要如此的。」
韓氏知道,李璨說的話能算,而且李璨是偏幫她的,當即就止住了哭聲,擦著眼淚道:「我不過是提了一句,五姑娘如今名聲壞了,外頭沒人敢登門提親。
我卻是知道五姑娘是個好的,想要她做兒媳。
二夫人不同意也就罷了,竟跑到我院子裡來如此羞辱我,也怪我沒有自知之明啊……」
她說著,帕子掩著面,又哭起來。
「我自然不同意。」賀氏立刻高聲道:「我的女兒,就算是送到廟裡去做姑子,養在家裡鑿肉棺材,也不可能嫁給你做兒媳婦,你可記好了,以後別再錯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