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回了靖安侯府,只說身上乏了,便將自己關在了屋子裡。
直至第二日晌午,也不曾出來。
張嬤嬤與糖果她們哄著,李璨還是連著幾頓飯菜都沒有用幾口。
張嬤嬤心疼她,也擔心她,便使人去請了林氏來。
李璨見林氏來了,也沒什麼異常,依舊甜甜地喚她:「大伯母。」
「心兒怎麼了?」林氏挨著她坐下:「怎麼不好好用飯呢?」
「我就是胃口不太好。」李璨輕鬆地道:「可能是春日了,覺多,胃口就不好了。」
「可有哪裡難受的?」林氏問她。
「沒有。」李璨搖搖頭,笑著道:「我好的很呢,大伯母就別憂心了。
晚上我就多吃一些。」
「那我可等著。」林氏笑著道:「倘若再有婢女去告狀,說你不好好用飯,我可要來陪你用飯了。」
「不用,我一定好好用飯。」李璨抱著她手臂,乖巧的答應了。
林氏正要再說話。
門口的糖豆忽然進來稟報:「姑娘,劉姑娘來了。」
「請她進來。」李璨吩咐。
劉貞蓮很快便進了屋子:「璨璨。」
她總在看到李璨之後,才瞧見旁人。
「大夫人。」她朝著林氏行了一禮。
「劉姑娘,快請坐。」林氏瞧見她來,還是挺歡喜的。
心兒這孩子,如今有什麼心事也不肯同她說了。
有劉貞蓮來說說話,紓解紓解,或許會好不少。
「璨璨,太子明日選妃,你知道了嗎?」劉貞蓮大喇喇的在李璨對過坐了下來。
李璨怔了怔,心裡窒了一下,小刀刮過般鈍鈍地痛。
面上,她卻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啊。」
「我才準備同心兒說。」林氏笑著道:「還不曾開口呢,劉姑娘便先說了。」
「我也是才聽說。」劉貞蓮端起桌上的茶盞便要喝。
「那是冷茶。」李璨忙伸手攔她:「吃了對身子不好的。」
劉貞蓮連喝了兩大口,才道:「要什麼緊?」
林氏笑著道:「姑娘家容易體寒,劉姑娘還是要少吃涼的茶水。」
「我娘也這樣說。」劉貞蓮笑著擱下茶盞:「只是我小時候常在邊關,成日跑馬練功,身子康健的很,可不像璨璨,大點的風都經不得。」
她說著,笑起來。
李璨反駁:「誰說的,我身子哪有那麼弱了?」
「明日宮裡,你去不去?」劉貞蓮也不與她爭論,只是笑著問她。
林氏聽劉貞蓮問這話,也看向李璨。
李璨眨了眨眸子道:「明日再說吧。」
「什麼明日再說。」劉貞蓮道:「要是去的話,現在就要預備起來了!
你是不知道,方才我來的時候,集市上那幾個大的成衣鋪還有首飾鋪門口都堵滿了。
那些大家貴女都瘋了一樣,就好像鋪子裡的東西不要錢似的。
後來我一打聽,原來他們都是為了明日進宮選太子選妃做準備。」
「那你去不去呀?」李璨問她。
「我?」劉貞蓮伸長了脖子,正要說話,瞧見林氏又將話兒咽了下去:「我娘讓我去,說是應當的。
不過我看太子殿下也看不上我,我正好也不想做太子妃,就隨便穿一身衣裳去好了。」
「那我去的話,也隨便穿一身。」李璨垂下眸子,笑著說了一句。
她心裡已經盤算開了,今日,她與趙晢算是徹底決裂了。
她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但她不能明著說不去,大伯母會擔心,對靖安侯府也不好。
靖安侯府如今已經是風雨飄搖了,她不能再讓它不堪重負。
所以,即使不去,也要想個婉轉的法子。
「反正你長得好看,穿戴打扮只不過是幫襯罷了。」劉貞蓮笑嘻嘻的道:「不像那些庸脂俗粉,本身長得不如何,只能靠衣裙首飾了。」
「就屬你會說話。」李璨叫她逗得笑起來。
林氏見李璨言談間沒有什麼異常的,也就放了心:「心兒若是去,不如也去集市上看看可有什麼想要的衣裙首飾。」
「不用。」李璨彎眸笑道:「家裡有得是新的衣裙首飾,何必去湊那個熱鬧?」
「也好,你自己看著辦。」林氏起身道:「那劉姑娘在這處玩,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大夫人走好。」劉貞蓮笑著點頭。
她望著林氏出了門,吩咐道:「你們都出去,關上門。」
糖果幾人都看李璨。
李璨點了點頭。
劉貞蓮瞧屋內沒有旁人了,撲上去抱住李璨的手臂,哀嚎道:「璨璨……」
「怎了你?」李璨好笑的側眸看她。
「我一直沒機會同你說。」劉貞蓮靠在她手臂處:「那日咱們吃酒,太子殿下接走了你。
我和趙明徽留在你那個小宅子裡,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了?」李璨睜大眸子,好奇地望著她。
劉貞蓮嘆了口氣,放輕聲音,語速極快:「我倆睡一起了。」
李璨鴉青長睫撲閃了兩下,還未來得及說話。
劉貞蓮又在她手臂處蹭了蹭:「照理說,這本是一個讓他娶我的好機會啊!
他跟我睡了一夜,我的名聲就沒了,我就不清白了。」
李璨怔了怔,這麼說來,她和趙晢,早就不清白了?
「可是!」劉貞蓮忽然拔高聲音:「我看他說要對我負責的那副喪氣的樣子,就好像我是什麼甩不掉的不吉利的東西一樣。
我當時腦子一熱,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拿他當哥們,這點小事我怎麼會放在心上……」
李璨聽得瞠目結舌:「可是,你不是想嫁給他嗎?」
「我想啊!」劉貞蓮晃著她手臂作哭泣狀:「璨璨,我後悔了,我腸子都悔青了……」
「這怎麼辦?」李璨鳳眸轉了轉:「不然,我去替你同他說,你後悔了?」
「不不不。」劉貞蓮頭搖的跟波浪鼓似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話都說出去了,怎麼還能收回來?」
「那怎麼辦?」李璨叫她說得哭笑不得。
「不怕,我以後一定還有機會的。」劉貞蓮坐直了身子,又是一副雄赳赳的模樣了:「對了,我幫你選明日去宮裡的衣裳吧?」
「好。」李璨喚了婢女們進來,將不曾穿戴過的衣裙首飾都取了出來。
劉貞蓮興致勃勃東瞧瞧,西翻翻,她給李璨選,李璨也給她選。
後來,她走時,李璨硬塞了一身衣裙同一套頭面給她帶回去了。
劉貞蓮走後,屋子裡安靜下來,李璨打發了下人,一個人在屋子裡坐了許久。
夜裡,她起了三回,悄悄吃了三盞冰涼的清茶。
她身子弱,從前睡醒了一吃涼的茶水,嗓子便會啞。
如今身子是比從前好了許多,但三回下來,到清晨嗓子果然也啞了。
清晨,張嬤嬤同糖果她們伺候她起身,聽她開口頓時都嚇壞了。
「去請太醫,記得請大夫人來。」張嬤嬤連忙吩咐。
「不用了。」李璨手扶在脖頸處,咳嗽了幾聲,聲音嘶啞著吩咐:「將之前剩的風寒湯藥煎一副來吃了便可。
去告訴大伯母,今日不巧,我受涼了,就不進宮去了。」
林氏聽了信,不放心趕來瞧了,見她嗓子真的啞了,形容也有些憔悴,可心疼壞了。
她也暗暗感慨,這可真是趕巧了,心兒同太子殿下之間,確實是有緣無分。
御花園內。
早春的花兒已經開了,一眾貴女盛裝行走在其中,臉似比那花兒還嬌。
八角亭內,乾元帝端坐在主位,滿身帝王威嚴。
皇后在他左側坐著,面上含著笑意。
宸妃在他右側坐著,看著柔和溫婉,半分也沒有那日的彪悍。
趙晢立在宸妃身側,身姿挺拔,眸色淡漠,也不知在思量著什麼。
「母后怎麼還不曾來?」乾元帝問。
「母后派人來說,請陛下先看著,她年紀大了動作慢,晚些時候到。」皇后笑著開口。
乾元帝頷首:「讓人都到近處來,隨意走一走吧。」
貴女們都到近前來賞花、說話,都拿出了平日最端莊最規矩的姿態,言行舉止無不極力做到完美。
只有劉貞蓮躲在樹後張望著找李璨,李璨不是說來的嗎?人呢?
乾元帝看了半晌,直看得眼花繚亂,也不曾找到李璨的身影,朝著旁邊皇后問:「心丫頭呢?怎麼不曾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