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李璨呢喃了一句,漆黑的鳳眸霧蒙蒙的,抬頭望著天空,頓了片刻用端著酒盅的手指了指天上:「你看見那雲中月了嗎……」
「嗯,月牙!」劉貞蓮用力點頭。
李璨腦袋滑過去,枕在她肩上,仰著紅撲撲的小臉:「趙晢於我而言,就好像那天邊月……
他明亮皎潔,又高高在上。
他高興的時候,就出來照一照我。
不高興了,就躲著幾日不出來。
他也會被雲彩遮住,但月亮不會告訴我,陰晴圓缺的時候他在想什麼……
還有,月亮是萬人仰望的月亮,他不會獨獨只照亮我……」
她說到這裡,又抿了一口酒,搖搖腦袋謂嘆了一聲,眼尾殷紅,眸色逐漸渙散開了:「其實,都不打緊了……」
趙明徽舉起酒壺,「咕嘟咕嘟」飲了個乾淨。
李璨的話,他聽懂了。
李璨心裡,有趙晢。
他聽著這話,像有人拿小刀在扎他的心一般,心裡一下一下的痛。
「你不喜歡太子殿下,也好……」劉貞蓮嘻嘻笑著,拍了拍她的肩:「那麼冷冰冰的人,跟他過一輩子一定很無趣……
哈哈,沒關係,我認得很多軍中的兒郎,等我爹回來,我讓他給你做媒……」
李璨舒展了眉眼:「好……」
趙晢再聽不下去,抬步進了院子。
「趙晢……」李璨瞧見了他,伸手在自己眼前揮了揮:「我怎麼看見他了……吃,吃酒吃出幻覺了……」
趙晢眸色沉沉,上前俯身抱起她。
「唔……暈,好暈……」李璨只覺天旋地轉的,手扶著額頭眯起眼睛。
「太子殿下!」趙明徽站起身來,身子晃了晃。
雖是果酒,吃得太多還是有酒力的。
「別,別讓他帶走璨璨……」劉貞蓮已經醉得無力起身了。
趙晢足下微頓。
「璨璨方才說的,你都聽到了吧?」趙明徽指著趙晢:「你不可能只娶她一個人,你也不可能對她敞開心扉,你難道打算讓她一輩子這樣難過?」
「忠國公還是管好自己吧。」趙晢丟下一句話,抱著李璨大跨步往外去了。
趙明徽頹然地坐下,劉貞蓮又從另一側取了一壺酒來,搖搖晃晃給自己斟滿了,拿酒壺對著他:「來,我給你滿……滿上……」
趙明徽一把接過她手中的酒壺,徑直往口中灌。
「爽快!」劉貞蓮贊了一聲,仰頭將酒盅中的酒一飲而盡。
趙明徽又灌了一壺酒,靠在身後的廊柱上,醉眼朦朧的望著天上的月亮。
「趙明徽,你看看我……」劉貞蓮放下酒盅,兩手捧著他的臉,強迫他轉過來。
「唔……」趙明徽皺眉,推了她一下,沒有推開。
只好被迫面對著她。
劉貞蓮滿面醉意,望著他俊秀的面龐,一雙桃花眼因為吃了酒的緣故,眼周殷紅一片,眼眸微微眯著,天然的帶著幾分情意。
「趙明徽,你長得真好看……」劉貞蓮說著,摸了摸他的臉。
「你別動我……」趙明徽雖然吃醉了,但還有些本能意識在,可推又推不開她。
劉貞蓮嘻嘻笑了一聲,眯著眸子湊近了看他:「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心悅你……你不知道吧?哈哈哈!」
趙明徽繼續推她手:「你先放開我……」
「不放,這麼好看,叫我親一親……」劉貞蓮說著湊過去,親在了他唇上。
趙明徽渾身一震,渾噩的腦子似乎清醒了一些,他猛地往後一退。
劉貞蓮手中一空,迷茫地看他:「你躲什麼……」
她又伸手去捉他。
趙明徽晃了晃腦袋,知道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處了,他起身去扶劉貞蓮:「我送你進去休息……我回家……」
屋子裡間是有床榻的。
劉貞蓮任由他扶起身,整個人幾乎掛在了他身上,有逐漸失去意識之勢。
趙明徽幾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搬到床上。
等他想起身時,劉貞蓮卻死死抱著他脖子,怎麼也不肯鬆開。
趙明徽本也醉了,將劉貞蓮搬進屋子已經是他最後的理智了。
掙扎了幾下無果只後,便一頭扎在劉貞蓮身旁,也睡了過去。
*
外頭落起雨來。
無怠忙上前,替趙晢撐起油紙傘。
冰涼的水珠叫風吹到李璨酡紅的小臉上,她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濕漉漉的眸子睜開,迷迷瞪瞪地望著頭頂的油紙傘。
趙晢屈膝托住她,單手解了身上的鶴氅,將她牢牢裹住,才抱著她繼續前行。
穿過月洞門,經過前院,才上了大門外的馬車。
馬車內,琉璃燈耀目,晃得李璨眯上了眸子。
眼前一暗,是趙晢抬手,替她遮住了眼前的光亮。
李璨漆黑的眸子轉了轉,抬手推開了他的手,迷茫地問:「這是哪裡啊……」
趙晢不曾言語,只將她抱緊了些,垂眸望著她嬌憨的小臉。
她吃醉了,不撒酒瘋,有點遲鈍的樣子看著還很是乖巧。
馬車搖搖晃晃,李璨在趙晢懷中蹭了蹭,窩在他臂彎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昏昏沉沉的就要睡了。
馬車停了下來。
無怠遞進一碗湯:「殿下,沆瀣漿。」
趙晢接過,以唇試了試,輕聲喚懷裡的人兒:「李璨。」
「嗯?」李璨聽到他聲音,有一種幾乎出自本能的反應,一下便睜開眸子看他。
「用了,解酒的。」趙晢將碗餵到她唇邊。
李璨怔怔地望著他,過了片刻才道:「趙晢?趙晢……你怎麼在這裡……」
「先用了。」趙晢餵她。
李璨雙眸緊盯著他,乖乖就著他的手吃了半碗沆瀣漿,忽然推開他的手:「不對啊……我已經及笄了,不用聽你的話了……
我不喝……」
趙晢猝不及防,連碗帶湯叫她推得落在馬車上。
「李璨!」
趙晢微微皺眉。
「你別叫我!」李璨掙紮起來:「放開我,你別碰我……我不會,不會再見你了……」
趙晢抱緊了她,眉目沉翳,唇瓣幾乎抿成了一條線。
「你為什麼,為什麼還來……」李璨有些累了,低聲呢喃,細細地喘息。
她又偎進他懷中,小貓似的輕輕蹭了蹭,手抓著他衣襟:「你抄……抄我大伯父的書房……
那時候我才知道,這就是太子,你是太子啊……
趙晢,我之前好像沒有認識過你。
你怎麼可能成為我一個人的……你是天潢貴胄,是所有人的月亮……」
她說到後來,啜泣起來,趙晢象牙白的錦袍胸口處濡濕了一片,緩緩暈染開來。
趙晢輕拍著她背心,濃黑的眉目間,泛起點點猩紅。
馬車直駛入了靖安侯府的大門,停在鹿鳴院門口。
雨又下大了些,水珠順著青瓦屋檐往下滾,連成了一條線,越發的冷了。
趙晢將李璨裹緊,抱進屋子安頓好時,林氏才冒著雨趕來了。
「太子殿下。」林氏行禮。
「大夫人免禮。」趙晢抬了抬手。
「心兒她……」林氏不放心地看床上。
「果酒吃多了,醉了。」趙晢淡淡回了一句,回眸看了一眼李璨。
「真是有勞殿下了,這麼大的人了,還要殿下這樣操心。」林氏有些過意不去。
「無妨。」趙晢道:「餵了半碗沆瀣漿,大夫人若是不放心,便再餵一些。
我先回去了。」
林氏忙送他出門,又謝了一遍。
瞧著馬車走了,她急急忙忙回了屋子,到床邊瞧李璨。
李璨正抱著被子,小臉酡紅,鳳眸迷濛地半眯著,眸色渙散。
「傻孩子,果酒好吃也不能這麼貪杯啊,可有哪裡難受的?」林氏心疼壞了,伸手摸她小臉。
「大伯母……」李璨抓住她手,朝她笑。
「還笑呢。」林氏瞧她無事,也跟著笑了。
「趙晢,趙晢管不了我了……」李璨笑得更歡快。
林氏聽她這樣說,想起白日裡與李諺商議過得事,便問她:「心兒,你告訴大伯母,願不願意給太子殿下做太子妃呀?」
都說酒後吐真言,正好趁著這機會問出這孩子的真心話,也省得她因為一時之氣,以後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