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呀。」李璨清亮的眸子直望著他:「陛下要給我賜下小字嗎?」
「那倒不必我親自來。」乾元帝看了宸妃一眼,沉吟著道:「你是太子帶大的,便等你及笄那一日,由太子親自為你取吧。」
李璨怔了怔,還未來得及反應。
她身旁的宸妃忽然站起身來:「陛下說話,可算話?
不會到了那一日,又反悔吧?」
「宸妃難道不知君無戲言?」乾元帝笑了一聲。
「我自然知道,陛下可要說到做到。」宸妃拉起李璨:「心兒,快謝過你姨父。」
「謝姨父。」李璨行了一禮。
她想起來了,心猛地跳了一下。
小字不是只有爹娘和夫君才能起嗎?
乾元帝方才說,要讓趙晢給她起小字,是要將她賜婚給趙晢的意思嗎?
還是純粹只是隨口這麼一說?
她輕吸了一口氣,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情緒,無論乾元帝是何種意思,她這會兒都不能露了端倪。
伴君如伴虎,說不準下一刻,乾元帝就會翻臉。
畢竟,他疑心病那麼重。
「不客氣。」乾元帝似乎興致頗高,大手一揮道:「關於心兒的及笄禮,宸妃可還有什麼要求的?
儘管提,朕都准了你。」
宸妃眸底閃過一絲不屑:「是不是只要我提出要求,陛下就都會答應?」
「當然要合情合理的要求。」乾元帝立刻道。
宸妃輕哼了一聲:「心兒就像我的女兒一樣,我想到那一日,親自出宮去靖安侯府,幫她綰髮。」
「宮外不安全,嬪妃輕易不得出宮。」乾元帝乾巴巴地笑了笑:「愛妃不妨換一個要求?」
宸妃只是冷笑了一聲,不看他。
「不然這樣。」乾元帝一手扶著膝蓋搓了搓道:「心兒的及笄禮,到宮裡來辦,可好?
這樣,你就能替她綰髮了。」
「不必了,陛下可別攪了人家好好的及笄禮。」宸妃神色緩和了些:「罷了,我也沒有旁的要求,只是澤昱給心兒起小字的事,別再更改就是了。」
「朕金口玉言,宸妃還是不放心?」乾元帝樂呵呵的,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
「那沒有旁的事了,陛下帶著李大將軍到前頭去吧,我與心兒說說體己話。」宸妃毫不客氣的開口趕人了。
「也好。」乾元帝笑著起身:「李愛卿,咱們兩個都遭人嫌棄了,就別留在這兒礙眼了,走吧。」
「心兒,好生陪著娘娘說話,不可失禮。」李諺叮囑了李璨一句。
「大伯父放心吧。」李璨乖乖點頭答應。
「下官告辭。」李諺朝著宸妃深深一禮,沒有看她,轉身往外去了。
宸妃目送著他的背影,直至門外。
「姨母。」李璨輕輕喚了她一聲。
「心兒。」宸妃看向她,眼圈忍不住紅了。
「姨母,別難過。」李璨伸手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安慰。
「我不難過。」宸妃拭拭眼角,笑了笑:「都過去多少年了,我早就釋懷了。」
李璨看她這樣的笑,心裡反而更難過了。
有情人未成眷屬,事情過了多年,還要這樣被迫見面,他們心裡一定都不好受吧。
「傻孩子,別用這種眼神看著姨母。」宸妃拍了拍她的肩:「到那邊坐下,姨母有話同你說。」
她看著李璨清澈的眸子中那股純粹的心疼,心中更覺酸楚。
這皇宮宛如一座金碧輝煌的囚籠一般,將她囚禁在裡頭,一關就是這麼多年。
失去自由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若不是有趙晢,有李璨,她或許活不到如今。
李璨坐下,乖巧的望著她:「姨母,我點盞茶來給你吃吧?」
「也好。」宸妃笑著招呼宮女取點茶的用具來,又道:「我許久不吃你點的茶了。」
「那我今日多點一些。」李璨笑言。
「好。」宸妃在她身旁坐下。
李璨溫盞時,宸妃打發了大殿內所有的人,只餘下她與李璨。
「姨母是不是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要同我說?」李璨看向她。
「你點你的,咱們慢慢說。」宸妃笑著抬了抬手。
「好。」李璨取了茶餅,一點一點的往茶碾中放。
「放下,陛下說要讓你澤昱哥哥給你起小字,你怎麼看的?」宸妃問她。
李璨沒想到她一開口就問這件事,不由停住了手中的動作,滿眸純良地搖搖頭:「不知陛下到底打什麼主意,可能是又一次試探。」
她總覺得,賜婚不會這麼簡單的。
「若真能讓澤昱給你起了小字,你們二人的姻緣便跑不了了。」宸妃有些期待,又有些緊張地望著她:「心兒,你告訴姨母真心話,你願意嫁給澤昱麼?」
李璨垂著眸子,一時不知該如何說。
於情,她愛慕趙晢多年,自然是願意的。
但她不想與那麼多人分享趙晢。
可這話,她說不出口。
不管是大伯母還是祖母,又或是劉貞蓮,都告訴她,男兒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何況趙晢還是太子?
宸妃見她不說話,小臉卻漸漸泛起一層薄薄的粉,不由笑了:「行了,你也不用和我說。
你若是不肯也不成,這可是聖旨。」
「姨母,我……」李璨想解釋,又不曉得從何說起。
「你先聽我說。」宸妃打斷了她的話:「趙嶺那個狗賊,他自來疑心病重……」
「趙嶺?」李璨疑惑,這名字聽著耳熟,一時卻又想不起是誰來。
「就是陛下。」宸妃提醒她。
李璨驚訝的睜大了眸子,下意識捂住了嘴巴,她方才喚了陛下的大名,這已經是犯了大忌。
宸妃姨母她方才說什麼?
「趙嶺那個狗賊」?
這是大逆不道啊!
「怕什麼?這裡只有咱們娘倆,你會去告發我?」宸妃問她。
李璨忙搖頭,怎麼可能?
「那不就得了,別怕。」宸妃拉開她捂著嘴的手:「我仔細想了很久。
趙嶺的性子,旁的我不清楚,單疑心這一點,我卻可以確定。
倘若他真會給你和澤昱賜婚,第一個要動的就是你大伯父。」
李璨眨了眨眸子,點點頭:「澤昱哥哥是太子,他一向克己復禮,勵精圖治,群臣對澤昱哥哥都是交口稱讚的。
大伯父手握大軍,澤昱哥哥若是娶了我,在陛下眼裡,大伯父便是澤昱哥哥的人了。
這樣的兩股勢力擰在一起,以陛下的性子,一定會寢食難安的。」
「說得不錯,所以趙嶺若是真想給你們賜婚,你大伯父就要小心了。」宸妃看著她點頭,心裡頭既心疼,又欣慰。
李璨小小年紀,從幾句話之中就能分析出這麼多的利害關係,平時跟著趙晢,得吃了多少苦頭,學過多少東西,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她像李璨這麼大的時候,還在無憂無慮的滿大街撒野呢,這孩子怎麼不叫人心疼?
她欣慰的是這孩子聰慧,以後做了太子妃,與澤昱一道,自然能夫妻齊心其利斷金。
李璨垂眸思量著道:「姨母說得不錯,我回去會好好提醒大伯父的。」
宸妃嘆了口氣:「依著我的意思,你大伯父直接解甲,將大軍之位交出去算了。
也省得成日裡提心弔膽,被趙嶺疑心來疑心去。」
「大伯父會願意嗎?」李璨看向她。
她也想大伯父早日解甲,倒不是為了她自己能嫁給趙晢,而是覺得大伯父如此過得或者是實在太辛苦了。
他在邊關以性命拼殺,回來乾元帝還要疑神疑鬼,她有點替大伯父不值得。
大伯父回來,給兩位哥哥娶妻,生幾個孩兒,兒孫繞膝,到那時候,家裡頭該多熱鬧呀?
「他提過的。」宸妃垂下眸子咬牙:「是趙嶺那個狗東西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