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糕思索著,還未說話。
糖果便先回道:「有的,姑娘,守門的小廝裡面,那個總追著姑娘通風報信的,叫有財的,他就是幽州來的。」
「他是死契吧?」李璨問。
一般而言,家裡頭用的幾乎是沒有活契的下人的,因為不夠可靠。
不過,她還是要先問一問。
「是。」糖果點頭。
李璨垂眸思索了片刻,心中有了計較:「讓人去將他叫來。」
她進了客院,上到廊下。
門口看著銀娘的婢女朝她行禮:「七姑娘。」
銀娘便迎到門檻邊,也行禮:「七姑娘來了,請進來坐。」
「不必。」李璨淡淡掃了她一眼:「你出來吧。」
銀娘手緊張地攥了攥,若無其事地走了出來。
糖果朝著後頭的婢女招手。
立刻有婢女抬了官帽椅上來。
李璨提著裙擺坐下。
糖果立刻將小暖爐遞了上去。
李璨接過小暖爐抱在懷中,靠著椅背,斗篷上雪白的狐裘領半襯著她瑩白的小臉,精緻無瑕,又貴氣逼人。
她抬起鳳眸,望向銀娘。
銀娘叫她通身氣勢壓得手都不知道該往何處放了,緊張的手心都是汗。
「你到那處去。」糖球瞧著火候差不多了,朝著下面指了指:「姑娘有話問你。」
銀娘下了台階,站在了院中。
「再行一個禮來看看。」李璨靠著椅背,睥睨著她,吩咐時頗有頤指氣使的意思。
大家嫡女的驕縱與張揚便顯了出來。
銀娘立在那處,看著李璨。
「姑娘說話,聽不到嗎?」糖球皺著眉頭,望著銀娘開口。
「七姑娘。」銀娘望著李璨,開口道:「我的命是大將軍救的,跟著大將軍回來了,是為了報答他的恩情。
並不是到靖安侯府來為奴為婢的,七姑娘可不要將我當成了尋常的婢女。」
「我知道。」李璨不緊不慢地道:「你是要給我大伯父做妾室的。」
她微微眯了眯眸子,她猜得沒錯,若真是鄉野女子,這會兒早該說不出話來了。
銀娘低下頭。
「先不說我大伯父會不會收你。」李璨接著道:「就算我大伯父點了頭,你真成了她的妾室,那也就只是家裡的半個主子而已。
你瞧見我,還是要行禮的。」
「就是。」糖果忍不住附和。
「給姑娘行禮,也沒有什麼。」銀娘說著,又朝著李璨又行了一禮。
「你倒是懂得變通。」李璨笑了笑,審視著她:「你是幽州郊外莊子上土生土長的?」
「是。」銀娘點頭。
「哦。」李璨上下掃了她一眼:「你禮行得不錯,從何處學來的?」
鄉野之人,行禮姿勢不會如此標準。
銀娘眼珠子轉了轉:「我有一個遠房的姑奶奶,早幾十年是在宮裡伺候的,我小時候跟她學得行禮的規矩。」
李璨緩緩點頭:「倒也說得過去。
你父母姓甚名誰,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銀娘一五一十地回了,有條不紊。
「你年紀也不小了。」李璨又問:「為何至今還未婚配?」
「我是配過人家的,只不過祖母過世,才耽擱了。」銀娘低著頭道:「後來,他等不了三年,另尋了他人。」
大淵有習俗,家中長輩過世,除非在熱孝期間成親,否則三年之內,家中不能辦喜事。
「嗯。」李璨再次點頭:「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銀娘抬起頭來:「我雖然是莊子上來的,但也是正經人家的孩子。
我知道,姑娘大概是不想叫我留在大將軍身邊,我也聽說了,大將軍除了大夫人,跟前沒有旁人。
但是我來,是為了伺候大將軍,好生過日子的,並不是來攪和的。」
李璨不理會她,扭頭看門口處。
「姑娘,可叫有財進來?」糖球俯身,小聲道:「都交代妥當了。」
李璨頷首。
有財很快便走了進來,討好地朝李璨行禮:「七姑娘。」
「你是從幽州來的?」李璨問他。
「是。」有財點頭。
「你們那可有什麼有名的地方,你問問她。」李璨朝著銀娘抬了抬下巴。
有財想了想問:「你知道幽州知府,他的三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知府只有兩個兒子,只有衙門文書的三兒子小時候叫人拐出去,到十多歲才尋回來。」銀娘不慌不忙地回道:「斷了一條腿。」
「嗯。」有財點頭,朝著李璨解釋道:「姑娘,這是我們當地人盡皆知的事。」
「再問。」李璨示意。
「我們那處,東山的觀音殿求子靈不靈?」有財又問。
銀娘低著頭,眼珠子轉了轉,倒是沒有遲疑:「靈。」
「姑娘。」有財朝李璨拱手:「這人不是我們幽州人士。」
「我記錯了,是不靈的,靈的是另一座寺廟。」銀娘忙解釋。
「我們那根本沒有寺廟!」有財哼了一聲,對她嗤之以鼻:「我們那,早在百十年的時候遭過兵禍,是東山靈妙觀的道長們下山救了許多人。
所以,真正祖傳幽州本地人,只信奉靈妙觀!」
有財對她嗤之以鼻。
銀娘往前一步道:「我家是後遷徙過去的。」
「你方才不是說,你們家世世代代居於那個莊子上嗎?」李璨垂眸望著她。
趙晢說得不錯,只要問得夠多,撒謊的人總會露餡兒。
「我……」銀娘還想分辨。
「行了,說吧。」李璨打斷她的話:「是誰派你接近我大伯父的?有什麼目的?」
銀娘叫她識破了,低著頭一言不發,也不像方才那軟綿綿的樣子了。
「你不說,也無妨。」李璨並不想與她糾纏,當即道:「此人喬裝打扮,接近我大伯父,想要留在我大伯父身邊,居心叵測。
我懷疑她是敵國奸細,糖球,你帶人將她扭送到京兆尹去,交給衙門處置吧。」
今日,她的目的只有兩個,一是打發了這個銀娘,二是讓她出了靖安侯府的門,不能說大伯父的不是。
眼下,這兩樣事情都解決了。
餘下的事情,趙晢會處置的。
「綁起來。」
糖球吩咐。
「七姑娘,我是良民,你為了不讓我留在靖安侯府,故意陷害我……」銀娘忽然叫罵起來。
「嘴堵上。」李璨起身,不理會她的垂死掙扎,隨意吩咐了一句,緩步出了院子,往前頭去了。
才邁進正廳,便瞧見李萊楠冷著一張臉,從裡頭往外沖。
正廳內,眾人都望著她。
「五姐姐這是怎麼了?」李璨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看見了後頭臉色略顯尷尬的孫明卿,一下明白過來。
李萊楠不想嫁給孫明卿,即使已經定親了,她對孫明卿也從來沒有什麼好臉色。
李璨早知此事,一直都當笑話看。
但大伯父和哥哥們回來,是家裡的大喜事,她不許李萊楠壞了這一大家子的興致。
「滾開!」李萊楠伸手推她。
糖球抬手,一把架住了李萊楠的手。
「我出去,也要你管?」李萊楠眼圈泛紅,死死地瞪著李璨。
這些日子,孫家常叫孫明卿來瞧她,陪她。
她卻越看孫明卿越不順眼,恨不得退婚了才好。
方才,娘還叫她和孫明卿坐在一起,她死也不願意!
「今日家中團圓,五姐姐還是別走吧。」李璨笑著勸她,又看向林氏:「大伯母,我想起來,咱們是不是忘了請韓伯母他們?」
「不錯。」李諺先開口道:「我正想說此事,沒有陳副將,就沒有我今日,快些派人去將他們母子請過來吧。」
「糖果去吧。」李璨意味深長地看著李萊楠:「五姐姐不生氣了吧?快進去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