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不哭了,是我不好

  「說過多少次了,私底下,你不必對朕如此客氣。」乾元帝上前,扶起宸妃。

  「陛下是君,臣妾是妾,應當的。」宸妃低眉順眼地回。

  「你呀。」乾元帝笑了笑,掃了一眼趙晢和李璨:「太子和心丫頭也在,今兒個可真是熱鬧。」

  「臣妾親手為陛下包了羊肉水晶餃。」宸妃垂首道:「思量著太子也有許多時日不曾陪陛下用膳了,便將他們留下了。」

  「也好。」乾元帝笑著在主位坐下:「朕正也很久不見心丫頭了。」

  「先擺膳吧,陛下可邊用邊說。」宸妃朝著納福抬了抬手。

  宮女們端著各色精緻的佳肴魚貫而入,桌子正中央擺著一大盤皮子剔透的羊肉水晶餃,色香味俱全。

  乾元帝嘗了一個,笑著誇讚道:「嗯,不錯,宸妃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

  「陛下喜歡就好。」宸妃含笑回了一句。

  「心丫頭怎麼不吃?」乾元帝看向李璨。

  「吃的。」李璨伸筷子夾了一隻餃子。

  「這丫頭看著怎麼瘦了許多?」乾元帝仔細看了看李璨。

  李璨抬起眸子,沒有說話。

  宸妃回道:「陛下忘了?這孩子秋日了遇刺了,昏睡了好些日子。」

  「哦,是。」乾元帝經她提醒,才想起來,又問李璨:「可大好了?」

  「已經痊癒了,謝陛下關心。」李璨乖乖巧巧地回道。

  「這身子太單薄了,太子往後要多給心丫頭用些滋補品。」乾元帝隨意吩咐,又道:「我聽說心丫頭已經搬離東宮有些日子?」

  「是。」趙晢淡淡回。

  「搬回東宮住吧,天寒地凍地,太子照顧起來方便些。」乾元帝又夾了一隻餃子,徑直安排了。

  「陛下。」李璨忍不住了,放下筷子,起身行禮,瑩白剔透的小臉上滿是鄭重:「心兒明年就及笄了,再住東宮,多有不便。」

  「有何不便?」乾元帝擱下筷子:「太子與你,情同手足。

  你大伯父遠赴邊關,臨行前特意求朕,要照顧好你,他在沙場為朕拼殺,朕豈能辜負他?」

  「心兒自己也能照顧好自己的。」李璨低頭,聲音小小:「太子殿下也說了,以後不會再管心兒,求陛下成全。」

  她說著,便跪了下來。

  「照顧你是朕的意思。」乾元帝看向趙晢:「太子會說這話?」

  趙晢擱下筷子起身:「兒臣確有此言。」

  「因為什麼?」乾元帝倒也沒惱怒,低頭吃了一口湯。

  「李璨頑劣,背著兒臣吃醉了酒,兒臣一時氣不過,才會失言。」趙晢眉眼淡漠,陳述事實。

  李璨悄悄瞪了他一眼,告狀是吧?告狀精!

  乾元帝看向李璨,失笑:「朕的太子,能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心丫頭能將他氣得說出那樣的話來,也是本事。」

  「不管怎麼樣,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李璨又磕頭:「太子殿下雖然比不得陛下金口玉言,但也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

  「這麼說,你這些日子不曾去東宮,是因為此事?」乾元帝的目光在他二人面上轉了又轉。

  「是。」李璨低頭回。

  不管怎麼樣,她今兒個一定要脫離趙晢的管教。

  乾元帝沉吟了片刻道:「心丫頭說得不錯,她如今年歲漸長,也確實不宜再受管教,那就依著你吧,往後不必再去東宮受規矩了。」

  宸妃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趙晢垂眸一言不發,整個身子繃得筆直,像一根即將離弦的箭。

  「謝陛下。」李璨磕頭。

  本該如釋重負的,可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不僅不開懷,還有點想哭。

  不過她忍住了。

  「起來吧。」乾元帝閒閒地抬手。

  李璨起身坐到桌邊,趙晢也重新落座。

  乾元帝與宸妃說著話,李璨與趙晢兩人默默動筷。

  李璨其實一口都咽不下去,她從來都是只要生了氣,便會吃不下東西。

  但眼見著趙晢一如既往的矜貴從容,吃的一點也不比平日少,她就不甘示弱,挑著愛吃的往嘴裡塞,雖然沒胃口,但也強咽了下去。

  乾元帝與宸妃說什麼,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滿腦子想的都是她與趙晢真的一刀兩斷了。

  「看看,這丫頭聽聞不受太子管教了,用膳都沒了平日的禮儀規矩。」乾元帝笑看著李璨。

  李璨回過神,擱下筷子,擦了擦嘴,垂下小腦袋,恢復了一貫的乖巧嬌糯:「我吃飽了,陛下,娘娘,太子殿下慢用。」

  乾元帝笑了:「你可休想裝老實矇混過關。

  你在朕跟前都如此肆意,出去了沒人管著,豈不是要將整個帝京城都調個個兒?」

  「陛下,心兒不會的。」李璨忙分辨。

  「不成,朕信不過你,你同歡兒是一樣頑劣的。」乾元帝擺擺手:「歡兒養在宮中,還能溜出去闖禍。

  你日日在外頭,真闖下什麼禍事來,朕沒法跟你伯父交代。」

  「陛下,心兒與九公主……」李璨急急起身,她與趙音歡哪裡一樣了,她絕對不敢那麼肆意妄為。

  「行了,方才的話朕收回了。」乾元帝擺手,打斷她的話:「你還是先受著太子的管教吧,等你大伯父明年回來述職再說。」

  方才的情形,他都看在眼裡了,他旨意已下,太子的臉色不出意外的什麼也看不出,李璨倒是肉眼可見的歡喜,吃東西吃得歡快。

  這兩人之間,暫時應該沒什麼,他到底沒有看錯太子。

  李璨站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兩人真不愧是父子,出爾反爾,乾元帝還是皇帝呢,這過了有沒有一刻鐘?說出口的話竟然還能收回去。

  乾元帝瞧她氣惱,反而哈哈大笑:「你也別生氣,等你不再頑劣,我自然不會再讓太子管教你。」

  李璨抿著唇瓣不說話。

  乾元帝又道:「既然吃飽了,太子就先帶心丫頭回去吧。」

  「是。」趙晢起身,牽過李璨。

  李璨掙扎了一下,沒能抽回手。

  宸妃目送著二人出門去了,起身退後,朝著乾元帝行了一禮:「臣妾謝過陛下。」

  乾元帝放下筷子,拉過她:「坐下。」

  「謝陛下。」宸妃又謝。

  「朕說過多少次了?」乾元帝面露無奈:「你雖不曾做朕的皇后,但年少時,朕便心悅你。

  你與朕也算是少年夫妻,如今澤昱都這麼大了,你一定要與朕如此生疏嗎?」

  宸妃低著頭不說話。

  「我知道,你想要心丫頭做兒媳婦,我方才出爾反爾也都是依著你,你就不能也順順我嗎?」乾元帝望著她問。

  「臣妾已然對陛下百依百順了。」宸妃低著頭,依舊是順從的模樣。

  「朕要的不是你的百依百順。」乾元帝拉過她的手:「朕要的是當年那個敢作敢當恣意灑脫的孟若菲。」

  「陛下,臣妾已經不再年少了。」宸妃收回手,抬眸朝他笑了笑。

  乾元帝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了,你為何還是這樣固執?」

  *

  外頭還飄著雪花,但比白日時小了不少。

  廊下,無怠遞過一把油紙傘。

  趙晢鬆開李璨,撐開了油紙傘。

  李璨卻趁著這機會,縮著脖子往外跑。

  趙晢眼疾手快,揚起身上披著的鶴氅,一把將她裹入懷中,另一隻手撐著傘,帶著她一道往外走。

  「我不要你帶。」李璨在他懷中掙扎嗚咽,就是不肯隨著他往前走。

  趙晢俯身,單手將她抱起身,踏入風雪之中。

  「你,你放我下去……」李璨伏在他肩頭,兩隻小拳頭捶打他肩背:「我要吐了。」

  她本就是賭氣才吃東西的,這會兒伏在趙晢肩頭,再走一會兒真會吐出來。

  趙晢停住腳,俯身放下她,再次抬起鶴氅,將她攬入懷中。

  李璨這回不曾再反抗了,她沒力氣了,軟軟地倚著他。

  趙晢的懷抱很溫暖,觸手可及都是他身上清洌的香氣,她心中既酸楚又委屈,窩在他懷中又哭起來。

  趙晢擁緊了她,一言不發地帶著她往外走。

  宮道上,早有宮人掃了積雪,兩人共撐著油紙傘,裹在一個鶴氅之中,瞧著親密無間。

  「姑娘可算不鬧了。」無怠鬆了口氣。

  「姑娘這些日子都睡不好,殿下早該哄哄姑娘的。」糖球接過話頭。

  「殿下何嘗想叫姑娘不好?」無怠搖頭:「殿下也是身不由己啊。」

  「左右,和好了就好。」糖球道。

  一直到宮門外,上了馬車,李璨還窩在趙晢懷裡哭。

  「好了,不哭了。」趙晢抬起她的小腦袋。

  李璨皺著小臉,長長的睫毛濕濕地耷在一處,髮絲凌亂地沾在臉上,哭得像只小花貓一般。

  趙晢替她理了髮絲,又取過帕子細細替她拭淚。

  李璨越發的委屈起來,哭著埋怨他:「你,你就會欺負我……你還嫌棄我,你碰到我就把我甩開……

  明明就是你自己說的,你說你再也不管我了的……你說話,不算話……我再也不要理你……」

  「好了。」趙晢將她攬入懷中,輕拍著安撫:「不哭了,是我不好。」

  李璨瞬間止住了哭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揚起滿是淚痕的小臉看他:「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