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陳念禮白淨的麵皮泛了紅,一臉的為難:「男女有別,我若是總私下裡同你見面,必然要遭人詬病。
我本就是寄居在貴府,若是弄出什麼風言風語來,對姑娘名聲不利,我又如何對得住靖安侯府這些長輩?」
即使不情願,他也未曾有半句惡言,言語間依舊溫潤如玉,一派君子之風。
「那你和李璨就能見面了?就不用避嫌了?你還送點心去她院子裡,你就不怕別人詬病你和她嗎?」李萊楠本就有氣,聽他這樣說,更生氣了。
她哪裡不如那個病秧子李璨了?憑什麼陳念禮就對李璨好,而連面都不願意跟她見?
她就不信她比不過李璨。
「那是我娘的意思,況且我與七姑娘這幾個月才見了這一面而已。」陳念禮不願意同她辯駁:「五姑娘還有旁的事嗎?要是沒有,我先回去了。」
他說罷了,回頭便走。
「陳念禮,你給我站住!」李萊楠氣得直跺腳:「你別忘了你能和李璨認識,還多虧了我呢!」
陳念禮沒有回頭,反而加快了步伐。
李萊楠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越想越不服氣,抬腳也跟了上去。
「姑娘,您去哪兒?」婢女阿霜忙跟上去問。
「去客院。」李萊楠氣呼呼地回。
「姑娘,您不是打算讓七姑娘看上陳少爺的嗎?」婢女阿霜提醒她:「如今,他二人多親近,不是好事嗎?」
「那陳念禮也不能忘恩負義。」李萊楠腳下不停。
「姑娘您不能去。」阿霜小跑著:「二夫人交代了,姑娘不能私底下見陳少爺。」
「姑娘哪裡私底下見陳少爺了?」另一個婢女阿凌立刻反駁道:「那客院裡,不是還有韓夫人嗎?
姑娘去探望探望韓夫人。那不是尋常事嗎?」
阿霜聽她這樣說,扭頭看了她一眼,在心裡嘆了口氣,沒有再開口。
「韓伯母。」李萊楠進了客院。
韓氏正在院子的爐子邊上忙碌著,陡然聽人喚她,不由抬頭又驚又喜:「五姑娘來了?外面風大,快來隨我進屋子坐。
來找冬兒的嗎?他進書房讀書去了,我去給你叫他。」
「不用了,我是來看伯母的,伯母在燉什麼?好香啊。」李萊楠走到小爐子邊,好奇地探頭看。
「燉的老鵝湯,天冷了,冬兒讀書睡得晚,燉點湯留著晚上給他喝了暖身子。」韓氏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揭開了瓦罐的蓋子,用勺子在裡頭攪了攪。
「真的好香啊,伯母您手藝真好。」李萊楠又感嘆了一句。
「五姑娘要是不嫌棄,等會兒帶一碗回去?」韓氏笑看著她,滿面慈愛。
「韓伯母都不疼我,就只肯給我一碗老鵝湯嗎?」李萊楠一臉的不高興。
「五姑娘這話從何說起?」韓氏立刻笑道:「我是個沒福氣的,都沒能生出個女兒來。
五姑娘比冬兒小不了多少,說句托大的話,我這心裡頭可是將五姑娘當做女兒一樣看待的,看到你就心生歡喜,怎麼可能不疼呢?」
「那為何,韓伯母給七妹妹做那麼好看的點心,卻不給我做?」李萊楠一臉的不高興。
「我當什麼事呢。」韓氏笑起來:「之前,五姑娘不是說不愛吃甜嗎?我想著,那蓮花酥裡頭包的都是甜的蜜沙餡兒,就沒給五姑娘留。
五姑娘原是想吃那個,那還不容易?我這就給你做去。」
她說著便吩咐:「香草,把廚房後頭我冰著的蜜沙端出來。」
「我就說,韓伯母不可能那麼偏心嘛。」李萊楠這回開懷了,上前親熱地挽著韓氏。
「這都是小事,下回五姑娘中意我做的什麼,只需說一聲,我就做好了給你送過去。」韓氏親熱地拍了拍她的手。
李萊楠依偎著她,心裡頭暖暖的,什麼時候娘也能像韓氏這樣對她有求必應就好了。
*
陳念禮走後,李璨將方才咬過的那個蓮花酥餡兒剝出來,小口小口地吃了,將餘下的都賞了婢女。
這麼一耽誤,小廚房重新做的午膳也端上來了。
李璨看著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式,還都是她愛吃的,心中的鬱結終於消下去了一些,吃了幾口,心情舒暢了。
但也就這幾口,她便飽了。
她望著滿桌的佳肴,很不甘心,坐著沒動,打算歇一會兒再吃。
「最近,家裡頭有沒有什麼事啊?」她想起來問:「安姨娘和楊姨娘那裡怎麼樣了?最近可是很安分?」
她在東宮久了,家裡的事都不大知道了。
「楊姨娘的事情,姑娘還不知道嗎?」張嬤嬤抬起頭,看向一旁的糖糕、糖果。
糖果搖了搖頭:「太子殿下說,姑娘要好生養著身子,家裡的事情一概不必告知姑娘,奴婢們就沒有說。」
「楊姨娘什麼事?」李璨想起來,她受傷時,楊姨娘好像還有兩個月生養,該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吧?
「楊姨娘給二老爺添了個女兒,如今都已經滿月了。」張嬤嬤回道。
「那咱們家有九姑娘了?」李璨問。
「是。」張嬤嬤點頭。
「叫什麼名字呀?」李璨問。
「二老爺給起的,叫李珠。」張嬤嬤回道。
「和八妹妹李珍的名兒倒是對上了。」李璨笑了,思索了片刻吩咐:「糖糕等會兒替我備一份賀禮送過去,到庫房去選個金鑲玉的項圈吧,就說我起先傷著,禮送晚了,請楊姨娘見諒。」
楊柳是借著她才能進這個家門的不假,但能在這個家中立足下來,並且還在賀氏的眼皮子底下將孩子平安的生下來了,就說明她是有幾分本事的。
或許以後還有用得上的地方,該有的禮道還是要有的。
「是。」糖糕應了,又道:「姑娘,臘月初二是四姑娘的小生辰,二夫人說,照著岐王殿下的意思,是要小小的操辦一番,奴婢是否將禮也一併取出來?」
「不取。」李璨搖頭:「還有小半個月呢,回頭去集市上隨意買一套頭面就是了。」
李香楠才值不起她庫房裡的那些好東西呢。
「是。」糖糕應了。
下午時,夏婕鷂來探望李璨,在她屋子裡坐了半日,用了晚飯才回去。
她待李璨十分親熱,李璨因為自幼長大的情誼和擋刀的緣故,與她自然也很是親近,兩人幾乎可說是無話不談。
不過,除了趙晢。
夏婕鷂偶爾也會說起趙晢,問個一兩句,李璨幾乎都是略略帶過的。
她心裡還氣著呢,不想提趙晢,還有,她不想讓自己的心思被夏婕鷂察覺。
她愛慕趙晢的事,只能爛在她自己的肚子裡,絕不會讓第二個人知曉。
而且趙晢的身份她也不便多說,趙晢畢竟是太子,就算與她之間有什麼私怨,她也不可能將趙晢的事情拿出來到處說,陷他於不好的境地。
所以除了有關趙晢的事,旁的事情,她對夏婕鷂幾乎是毫無隱瞞了。
這一日午後,送走了夏婕鷂,李璨進了裡間想小憩一會兒,下午再去集市上轉一轉。
自從與趙晢沒有往來之後,她也不做功課了,空閒的時間一下子便多了起來,她一刻也不讓自己閒著,實在無事便去陪祖母,陪大伯母,就是不叫自己的空想趙晢。
「姑娘,八姑娘求見。」糖球進了裡間稟報。
「八妹妹?」李璨才踩上踏板,稀奇地回過頭,她怎麼來了?
八妹妹李珍成日裡躲在院子裡,因為祖母沒有那麼多的規矩,不需要晚輩們每日早晚請安,所以李珍幾乎是足不出戶。
李璨仔細想了想,她好像還是端午的時候見過李珍一面,這都要過年了。
「對啊。」糖球笑起來:「說起來,奴婢來跟著姑娘,這還是頭一回見八姑娘呢。」
「她不常出來。」李璨下了踏板,往外間走:「請她進來吧。」
她很好奇,這個住在一個家中卻幾個月也見不著一面的妹妹,能找她有什麼事?
「七姐姐。」
李珍一進門,便朝著李璨跪了下來。
她穿著紅羅平紋細棉襖,跪下來就瞧見頭上戴著碧玉雕成鳳仙花的花冠,尋常的小家碧玉的裝扮,在素麵朝天的李璨面前,卻還有幾分寒酸之意。
「八妹妹,你我是姐妹,你何故跪我?」李璨才坐下,又站起身來,抬手示意。
糖糕、糖果忙上前攙扶:「八姑娘有什麼話起來說吧。」
「七姐姐,求求你,幫幫我……」李珍推開婢女們的手,又磕了一個頭。
李璨不解:「八妹妹,我與你同為靖安侯府的女兒,你我身份是一樣的,我能幫你什麼?」
其實,誰都知道,她這麼說不過是客氣話。
她怎麼也是嫡出的,有祖母和大伯母寵愛,又有那麼多鋪子和財物,還跟著趙晢長大,李珍與她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但她與李珍素無往來,李珍突然求到她面前來,這就有些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