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擅闖

  「去看看,何人喧譁。」趙晢吩咐無怠。

  無怠忙應聲去了。

  他才跨出門檻,便驚呼了一聲:「周姑娘,這樣早,您怎麼來了……」

  寢殿內,趙晢與李璨齊齊抬眸,朝門口看去。

  周羨如帶著幾個婢女,跨進了門檻。

  無怠想攔,卻又不敢碰她,口中直說著:「這是殿下的寢殿,周姑娘不可擅闖……」

  「如兒見過太子殿下。」周羨如掃了一眼寢殿內的情形,朝著趙晢一福。

  她看見了,李璨這個小賤人,果然在東寢殿內,和趙晢一起用早膳,兩人坐在一處,和睦融洽的模樣,就好像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的,本該如此一般。

  她怎麼能忍!

  她看了一眼李璨,杏眼中的恨意與惱怒幾乎藏不住,硬生生地擠出一絲笑意來:「李姑娘也在?」

  「嗯,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李璨端著藥碗:「周姑娘是不是很生氣?笑不出來就不要笑了,這樣勉強笑出來很不好看。」

  周羨如闖進來是因為什麼,她心裡清楚得很。

  但她又不是自己來的。

  再說了,趙晢本來就領了聖旨在身,照顧她不是應當的嗎?

  她不想與周羨如爭執,但也不會太過軟弱。

  「怎會?」周羨如看了一眼趙晢:「如兒擅闖,殿下不會生如兒的氣吧?」

  「有事?」趙晢淡淡掃了她一眼,眸色淡漠。

  「如兒昨兒個見李姑娘似乎很難受,擔心得一夜沒睡好,所以起早來看看。」周羨如笑得有些不自然:「誰知道外頭的人不放我進來,我就讓人拉住她們了,我已經是殿下的未婚妻,這寢殿李姑娘來得,我應當是更來得的吧?」

  趙晢清越的眸光直視她:「周姑娘何故如此憂心李璨?」

  「如兒既然已經是殿下的人了,自然該與殿下一條心。」周羨如杏眼中有了幾分真摯:「既然殿下拿李姑娘當親妹妹,那李姑娘於如兒而言,也便如同親妹妹一般,自然是該憂心關切的。」

  她說這話,語氣里少了方才的忐忑,多出來幾分理所當然。

  她闖入了,還說了這番話,趙晢沒有發怒,那就是可以接受,這遠比她想像中好多了。

  但李璨,確實該死!

  她已經無法再忍耐下去了。

  「下去。」趙晢垂眸,淡聲吩咐。

  「殿下,如兒還沒說完。」周羨如往前一步:「如兒特意給李姑娘帶了些滋補品。」

  她說著,揮了揮手。

  後頭,婢女將精緻的楠木鏤刻銅包角木盒拿了上來。

  「不必了。」李璨小臉含笑,嗓音清甜,拒絕得乾脆利落:「我不缺這些,周姑娘收回去吧。」

  「李姑娘不缺是李姑娘的。」周羨如不肯退步:「這是我的心意。」

  「我不需要。」李璨放下碗,起身看了一眼趙晢:「我先回家去了。」

  她不想與周羨如一直糾纏,沒什麼意義。

  趙晢是什麼性子,她是知道的。

  竟能容忍周羨如如此無禮地闖入寢殿,而絲毫不發怒,這本身就說明了周羨如在他心中的地位。

  多說無益。

  「坐這,將湯藥吃了。」趙晢握住她手腕,語氣不容反駁。

  李璨身上本就沒什麼力氣,叫他一拉之下,又重新坐了下來。

  周羨如瞧著這一幕,已然氣惱到胸脯微微起伏了。

  趙晢抬眸望她,眸色冷冽:「下去。」

  他沒有發怒,甚至絲毫沒有拔高聲音,周羨如卻叫他一個眼神嚇得一個激靈,低頭忍住不甘道:「如兒也是關心李姑娘,那殿下好好照顧李姑娘,如兒告退。」

  「藥吃了。」

  趙晢望向李璨,眸色歸於平靜。

  李璨端起湯藥來,一手捏著鼻子,分了三四次,將湯藥飲盡,還好,這藥雖然也苦,但沒有從前吃的那樣苦澀。

  趙晢取了顆乳球獅子糖,餵給她。

  李璨含著糖,抬眸望著他:「我給殿下添麻煩了,以後,殿下還是少接我來東宮吧。」

  她說著,站起身來,不同於以往的氣惱,這次語氣很輕鬆:「我先回去啦。」

  她才不要為了趙晢繼續氣自己。

  趙晢望著她出門去了,坐在那處,半晌不曾言語。

  「無怠,吩咐下去,叫廚房做些阿膠糕,半糖即可。」他起身往外走,口中吩咐。

  「是。」無怠應下,知道這是給姑娘預備的。

  趙晢又吩咐:「讓風清去內殿書房。」

  「是。」無怠忙朝無荒揮了揮手。

  *

  書房內,趙晢詢問風清:「西地之事,查得如何了?」

  「已然查出些眉目了,但都不是什麼大事。」風清回道:「周大將軍雖然倨傲,往返邊關時沿途作威作福,但驍勇善戰是真的。

  他對朝廷還有用處,相較之下,那些小事,陛下恐怕只會覺得無傷大雅。」

  趙晢手心微微攥緊:「繼續查。」

  「是。」風清應下。

  「姑娘,老夫人讓您回來了便去萱鶴院,說找您有事兒呢。」

  李璨的馬車才駛進靖安侯府的大門,門口的小廝立刻殷勤地報信兒。

  「知道了。」李璨應了。

  李璨進院子時,李老夫人正在廊下,像是正等著她一般。

  「祖母,這麼熱的天,您站在外面做什麼?」李璨走上前,牽住她的手。

  「這不是聽說你回來了,來迎一迎你嗎?」李老夫人牽住她,上下打量:「沒事吧?聽說昨兒個痛得厲害?」

  「嗯。」李璨點頭,望著她彎眸一笑:「不過現在已經不痛了。」

  倒也不是全然不痛了,腹中還是有些酸酸的痛,但跟昨日比起來,算不得什麼。

  而且,雖然一會兒就換一個棉布包,她還是覺得黏黏嗒嗒的,很不痛快。

  「咱們心兒長大咯。」李老夫人感慨,又道:「中午,在祖母這兒用飯,祖母讓人去買幾樣你愛吃的東西,慶賀慶賀你長大了。」

  「但是,不是都說來葵水是不好的事情嗎?」李璨不解地望她:「還說是見不得人的。」

  「誰說的?」李老夫人一臉的不贊同。

  「糖糕她們都這麼說。」李璨眨了眨清亮的眸子:「她們還特意叮囑我,叫我一定要小心些,不能露了此事。」

  「胡說。」李老夫人輕哼了一聲,教導她道:「女兒家,都是這樣的,既然是天生如此,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你不用刻意給別人知曉,但也不必遮遮掩掩,平常心便好,明白了嗎?」

  「嗯。」李璨乖巧地點頭答應。

  「可千萬別信了她們的胡言。」李老夫人拍了拍她的小手:「這次腹痛,吃的是什麼方?」

  李璨偏著小腦袋想了想,沒能想起來,扭頭看向糖糕。

  糖糕往前一步,行禮道:「回老夫人,徐院正給姑娘開的是延胡索方。

  延胡索方是用來止痛的,徐院正說,這個方子只治標不治本。

  姑娘的身子需得好生吃湯藥,仔細調理,不得用生冷寒性的食物,如此,才能調理至不再痛。」

  「可開了調理的方子?」李老夫人又問。

  「開了。」糖糕自袖中取出藥方呈上:「除了藥方,徐院正連忌口的食材也都一併寫了,都在這處。」

  「收好了。」李老夫人看向李璨,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既然如此,便好好的調理,也免得以後常常遭罪。」

  「每日都要吃苦湯子。」李璨垮了小臉嘀咕,滿臉的不情不願。

  「那也總比痛好吧?再說,吃上個一兩年的,終身受益,哪裡不值當了?」李老夫人笑著哄她:「咱們心兒聰慧,知道調理好身子是最要緊的,心兒說是不是?」

  「嗯。」李璨點頭。

  她心裡很清楚,身子肯定是要好生調理的。

  中午,李老夫人特意讓人預備了好幾道補氣血的菜,譬如人參枸杞羊骨湯,又譬如無花果燉燕窩,另外還有李璨愛吃的各色菜餚。

  李璨身上不適,胃口也不佳,但不忍心掃了祖母的興,還是乖乖用了不少。

  「祖母,我倦了,回院子歇著了。」

  午飯後,她起身開口。

  「才吃飽了不能馬上睡。」李老夫人抬了抬手吩咐:「糖糕,你替姑娘撐傘,從園子裡去轉一圈,消消食再回去睡。」

  「知道啦。」李璨爽快地答應了。

  李璨一走,李老夫人便擱下筷子,嘆了口氣:「這個孩子,小時候早出生兩個來月,從小到大一直體弱多病,吃了多少苦頭,才長到這樣大。

  如今,又要受這種罪,叫我這心裡頭疼得很。」

  「老夫人從前還憂心姑娘會不會有葵水呢,這不是來了嗎?」衛嬤嬤笑著寬慰她:「再說經行腹痛,那是尋常事,好生調理會好的。」

  「那孩子身子那樣單薄,聽說又痛得厲害。」李老夫人還是愁眉不展:「不知以後對子息可有影響。」

  「老夫人多慮了,姑娘才多大?身子養一養就能健壯些了。」衛嬤嬤笑道:「至於子息,老夫人就更不用憂心了,姑娘一看便知是個有福氣的,該有的都會有的。」

  「借你吉言。」李老夫人眉頭總算舒展開來些:「只要她能一切順順利利的,我也就安心了,以後到地底下見了她親娘也好有個交代。」

  「老夫人可別說這樣的話。」衛嬤嬤忙攔著她:「不吉利。」

  李老夫人聞言笑了:「你我都多大年紀了,那還用忌諱這些?」

  *

  李璨出了萱鶴院,不曾走多遠,糖果就提醒她:「姑娘,您瞧,那不是韓夫人嗎?」

  李璨抬眸望去,便見韓氏頂著炎炎烈日,正伸長了脖子往她這處瞧著,像是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