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瞧了一眼。
這軟鞭,柔軟有韌性,長短適宜,抽在人身上不會傷及筋骨,卻刻入皮肉,叫人痛極。
李萊楠一瞧家法鞭子,頓時便慌亂,也顧不上賭氣了,一把抱住賀氏:「娘,救命,別打我……」
「母親……」賀氏心中一痛,便又要求情。
她心裡頭有時候確實嫌棄五丫頭不省心,但再怎麼說,這也是她的親女兒,這就要挨家法,她怎麼會不心疼?
「別說了。」李老夫人打斷她的話:「若是如今嬌慣著她,往後有你後悔的日子。」
她不給賀氏再開口求情的機會,朝著自個兒跟前伺候的大婢女抬了抬手:「靜香,你去執家法,十鞭。」
「是。」
靜香應下,上前取過家法鞭子。
「娘!娘!救命,救我……」
李萊楠眼見李老夫人這是動了真格的,但是下的嗓音都變了調,連連往賀氏懷裡鑽,驚慌不已。
「取長凳來。」李老夫人吩咐:「你們都上前,幫忙摁著。」
「說了你無數次,改一改你那衝動的性子,你就是不聽!」賀氏既心疼又憤怒,一把推開李萊楠:「好生受著吧,你也該長點記性!」
這遭瘟的老婆子,怎麼就不死呢!
她盡心盡力管著這個家這麼多年,老婆子就高高在上地坐著,看她連個笑臉都沒有。
如今,為了叫那個小賤人消氣,竟如此對待她的女兒!
李璨這小賤人,可別落到她手裡,她不會叫女兒這頓打白挨的!
「不,不要,不要打我,娘,救命啊……」李萊楠被下人們摁在長凳上,絕望極了,她拼命掙扎,直喊的嗓子都啞了:「祖母,我知道錯了……
七妹妹,我以後不敢了,求求你……原諒我,別打我……」
儘管她拼盡了全力,但她哪裡是四五個婢女婆子的對手?
很快,便被一眾下人牢牢摁在長凳上了。
靜香看向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抬了抬手。
靜香上前,高高地揚起鞭子,「啪」的一聲,鞭子與皮肉相觸的聲音響起。
「啊——」
李萊楠悽厲的慘叫聲響徹整個鹿鳴院。
賀氏暗暗攥著拳頭,險些咬碎一口牙。
李璨止住了哭泣,雙眸紅紅的,望著李萊楠受家法。
隨著靜香手中的鞭子一下接一下的落下,李萊楠的慘叫聲一聲連著一聲,她心裡頭才逐漸的痛快了。
娘,您若是在天有靈,就看著吧,女兒會慢慢、慢慢替您收拾這些害死您的人的。
打到第八下時,李萊楠伸著脖子叫不出聲了。
屋子裡忽然響起一陣的水流之聲。
眾人一瞧,李萊楠趴著的長凳上正淅淅瀝瀝的往下滴著不明液體。
眾人頓時都往後退了一步,誰都明白這水是什麼。
李萊楠受不住家法,竟然當眾失禁了!
「母親!」賀氏心疼的臉都有些扭曲了:「不能再打了……」
「罷了。」李老夫人見此情形,擺了擺手:「抬回去吧,五丫頭要記住這次教訓,萬不可好了傷疤忘了疼。」
李萊楠已然疼得快昏厥了,哪裡還能回話?
賀氏忙指揮著手底下的婢女們,七手八腳地將李萊楠抬了出去。
糖糕立刻喚人進來,將地上收拾了。
林氏再看李璨,正欲再開口寬慰幾句,目光忽然在李璨的耳垂處頓住,她吃了一驚。
「你們都先下去吧。」她朝著下人們吩咐了一句。
李老夫人見她似乎有事,也抬了抬下巴,示意衛嬤嬤幾人下去。
屋子裡就餘下她們三人。
「心兒,你怎麼穿耳洞了?」林氏即刻便開口問。
「耳洞?」李老夫人也是一驚,朝李璨抬手:「過來,祖母瞧瞧。」
李璨起身,乖乖地走過去,坐在李老夫人身旁。
李老夫人仔細一瞧,可不是嗎?這孩子原本瑩白如玉的耳垂上,多了一個耳洞,穿著細細的金線,還紅腫著。
顯然這耳洞才穿不久。
她再瞧李璨另一隻耳朵,也是一樣,不由看向林氏。
婆媳二人對視了一眼,林氏柔聲問:「心兒,這耳洞是誰給你穿的?」
「是澤昱哥哥。」李璨聽她問起這個,頓時噘起小嘴,委屈得很:「就因為我和九公主還有忠國公到西池去玩,他扎我!
對了,還有阿鷂姐姐也去了,她從邊關回來了。」
她說著,便抬手,欲去摸一摸耳垂處。
「別摸。」李老夫人拉住她的手:「太子殿下還說什麼了?」
「沒有啊?就是平日訓斥的那些話。」李璨瞧她二人神情都有些古怪,蹙眉疑惑地問:「祖母,你們怎麼了?」
「沒事。」林氏笑了笑,上前坐在她身旁另一側,拉過她的小手道:「心兒,往後若有人問你耳洞誰穿的,你便說是大伯母,記住了嗎?」
「為什麼?」李璨不解。
趙晢對她這麼狠心,還不能說了?
「穿耳洞是大伯母同祖母的事。」林氏笑著解釋:「太子殿下是堂堂男兒,傳出去不免遭人詬病。」
「知道了,我記住了。」李璨乖乖點了頭,心中卻有些不忿,趙晢這樣欺負她,她還要替趙晢瞞著,真是沒天理。
「老夫人。」靜香在外頭叩門:「韓夫人來了。」
林氏看向李老夫人,不知韓氏突然來做什麼?
李老夫人微微點了點頭。
林氏牽起李璨,一起坐到邊上的軟榻上,朝外吩咐:「請韓家姐姐進來。」
李老夫人端坐於主位。
韓氏走進門來,滿面笑意地朝她們見禮:「老夫人,大夫人,七姑娘,妾身這廂有禮了。」
「韓家姐姐客氣了。」林氏起身回禮。
李璨也跟著站起身來,含笑客氣道:「韓伯母,早說了,您不用對我這麼客氣的。」
她白生生的小臉上笑意盈盈,除了眼尾還有些微的粉,旁的絲毫瞧不出她方才哭過。
「這都是應當的。」韓氏打量著她,越瞧越是喜愛,上前道:「我聽說,七姑娘方才與五姑娘起了齟齬?」
「孩子們鬧些個彆扭,叫韓家姐姐見笑了。」林氏得體地回,又招呼她:「您別站著呀,快坐。」
「不用。」韓氏笑著道:「我聽說兩個孩子起齟齬,是為了我家冬兒做的那個兔兒爺,恰好冬兒又做了一個。
這不,我聽了信啊就拿著趕緊來了。
來,七姑娘。」
她朝著唯一的婢女香草招手。
香草忙將那個兔兒爺雙手奉上。
韓氏接過,遞給李璨,笑道:「喏,姑娘看看可同上一個相同?」
李璨接過,看了一眼,彎著眉眼朝韓氏行了一禮:「我很喜歡,謝謝韓伯母。」
「我和冬兒蒙受你們家大恩,這都是應當的。」韓氏擺了擺手笑道:「七姑娘不生氣了,我也就放心了。
我那處爐子上還燉著冬兒愛吃的冬瓜羊肉湯呢,就先回去了。」
「我送韓家姐姐。」林氏起身。
「一起走吧。」李老夫人也跟著起身。
「祖母,我送你們呀。」李璨跟上去,扶著她。
韓氏離開後,林氏扶著李老夫人,緩緩走在回萱鶴院的路上。
林氏示意後頭的婢女們跟遠些,放低了聲音問:「母親,您說太子殿下是何意?」
李老夫人思索著道:「太子殿下對心兒,還是不同的。」
「我覺得也是。」林氏驚疑不定道:「但太子已經指婚了,難道想叫咱家心兒做小?」
「咱們家正經嫡出的孩子,不做小,殿下心裡應當有數的。」李老夫人搖了搖頭:「指婚了也不見得能成親,且走著瞧吧。」
*
韓氏行出去老遠,回頭瞧不見林氏婆媳二人的影子了,便站住了腳。
「夫人,怎麼了?」香草問。
「你去。」韓氏抬抬手吩咐:「到五姑娘的院子附近去守著,等二夫人走了,來告訴我。」
「是。」香草轉身去了。
韓氏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風韻猶存的臉上滿是精明與盤算,七姑娘嬌氣是嬌氣了些,但確實不錯,生的一副出眾的好樣貌,又有銀子,若真能收為兒媳婦,她往後的日子可就不用愁了。
不過,看李老夫人和林氏疼愛的樣子,只怕冬兒想娶李璨不是件容易事。
所以,李萊楠那裡,她也要兼顧著。
李萊楠雖然比不得李璨,但怎麼也是靖安侯府的嫡女,她得握在手中,到時候若真是娶不了李璨做兒媳婦,也好退而求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