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了你，但大雍朝的律法，放不了你。」沈重夜居高臨下地望著薛凌煙，語氣冷得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明日一早，大理寺會來人將你和姜太妃帶走。你們傷了太子妃的事情，要怎麼罰，大理寺會按照律法公平處置。」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姜太妃急聲問道，臉上再也看不到平時的那種慈愛祥和，眉眼間隱隱有戾氣浮動，「你是不打算管凌煙了？凌煙是為誰才變成這樣的？哀家就這一個女兒，看著她日日受苦也從來沒有怪過你！你現在卻這樣對待她，沈重夜，你還有沒有良心！」
姜太妃的話音落下，就聽到了一聲輕笑。
她猛地扭過頭，看向了陸寧晚。
月光之下，女子的淺笑宛若月之神靈，令人驚艷。
「你笑什麼？都怪你！我要殺了你！」薛凌煙的眼睛染上了不正常的紅，這是她想要發瘋的前兆。
只是還不等她再次衝到陸寧晚那邊，就看到玄清飛快地衝過去。
「阿噠！」一拳打在了薛凌煙的下巴上。
薛凌煙吃痛，捂著下巴連連倒退了好幾步，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眼淚汪汪地看向了沈重夜，希望他像是平常一樣替她出頭，結果，他卻只是神色淡然地站在原地。
心驟然墜落到谷底，薛凌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本宮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覺得有趣。」陸寧晚淡笑著說道，「當初攝政王遇險，凌煙郡主原本是不必親自去的，去了不過就是送人頭罷了，可凌煙郡主卻不顧任何人的阻攔，堅持要親自去救。從那以後，不管是姜太妃也好，還是凌煙郡主，便總是將救了攝政王的事情，掛在嘴邊。」
「一句於人有恩，就可以瘋狂地綁架對方，讓對方為自己做任何事情。凌煙郡主，這就是你當初不顧一切要去救攝政王的理由嗎？」
說到最後，悅耳的女聲染上了戲謔。
「太子妃說得沒錯。」孫秀依壓低了聲音向旁邊的一位貴女說道，「這些年，姜太妃和薛凌煙一直都受攝政王殿下的庇佑，不知道得了多少好處，就算有天大的恩情也都該還清了。她們這是想利用這份恩情，壓榨攝政王一輩子。」
「天啊，太可怕了。」那位貴女掩住了唇，「說句大逆不道的，若我是攝政王殿下，我是無論如何不能和這樣的人扯上邊的，這簡直是貪得無厭啊。」
「怪不得攝政王殿下現在不打算管了，放誰也受不了一直被一份恩情所壓迫。」
「這些年，誰不知道攝政王殿下是如何護著姜太妃母女的，她們怎麼能這樣？」
「……」
聽著那些逐漸變得不堪入耳的議論聲，姜太妃臉色一陣青白。
她想為自己辯解，可那些議論所說的都是實話，她根本無從辯解。
氣的差點心梗，姜太妃只能咬著牙用恨恨的目光盯著陸寧晚。
薛凌煙卻不在乎那些議論，她反覆琢磨了兩遍沈重夜剛剛所說的話之後，終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論私情來說，她陷害設計陸寧晚，他原本是該殺了她，但是出於恩情，他放了她一命。
但，兩人之間也就此徹底兩清。
以後他不會再護著她，所以論公來說，大理寺要怎麼罰她，他都不會再插手了。
大理寺怎麼罰她都不要緊，可她不能和沈重夜兩清。
「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以後乖乖的。」薛凌煙的語氣一下就變得慌張，她直接跪在了地上，仰著臉望著沈重夜，「我以後再也不會拿我救你的事情說了。阿夜，夜哥哥，凌煙真的知道錯了！」
那卑微祈求的模樣，看得在場的很多人都覺得匪夷所思。
薛凌煙一直是高傲的，哪怕是得了瘋病，也從來沒有放低過自己的姿態。
如今為了攝政王，她竟然是可以卑微到塵埃里。
陸寧晚看向薛凌煙，目光沒有任何波瀾。
她覺得這個下場是薛凌煙應得的。
對於薛凌煙來說，沈重夜以後不理睬她，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但沈重夜恰好就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主，他既然這麼說了，以後就真的會和薛凌煙還有姜太妃成為陌路人。
所以，薛凌煙以後就算是活著，也要活在無盡的煎熬之中了。
只是讓陸寧晚沒想到的是，沈重夜這一次居然會站在她這邊。
原本她都做好了打算的。
今日之所以叫了這麼多貴婦小姐過來，是為了讓姜太妃和薛凌煙所行之事暴露在眾人眼中，讓她們即便是行兇失敗，也絕無遮掩的可能。
這些貴婦小姐都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不至於被姜太妃和薛凌煙威脅。
只要姜太妃和薛凌煙所做的醜事遮掩不住，她再親自進宮去求皇上做主，皇上也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畢竟她是太子妃，還是多少能代表皇室的顏面，不能就這樣被人肆意陷害。
無論如何都得讓薛凌煙和姜太妃付出代價，哪怕是沈重夜想護著她們，她也絕對不會放棄，甚至做好了和沈重夜硬碰硬的打算。
可現在事情出乎她的意料。
沈重夜完全沒有要護著那對母女的打算。
這個操作，也弄暈了陸寧晚，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沈重夜會這麼幹。
難道，他是真的厭煩了姜太妃母女？
想到這裡，陸寧晚看向沈重夜。
男子一身玄袍，清冷矜貴，他站立在月光之下，卻比月光還要冷冽幾分。
嗨呀。
男人心，海底針。
搞不懂。
就在此時，沈重夜忽然看向了陸寧晚，眉眼依舊是冷冽如雪霜：「你跟我走。」
說完，他也再多看薛凌煙一眼，大步離去。
陸寧晚扭頭看向了黑寂等人：「黑寂，把那個妖道帶走，看管好。」
黑寂點了點頭。
然後，陸寧晚又向孫秀依那群女子說道：「各位，本宮先走一步，改日再請你們喝茶賞花。」
見陸寧晚的態度還是那麼溫和，那些女子都覺得這才是太子妃應該有的模樣。
遇事不慌不忙，榮辱不驚。
也從來不因為自己的身份而驕縱。
多好的太子妃，根本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可以取代的。
孫秀依和那群女子向陸寧晚行了一禮：「恭送太子妃。」
陸寧晚這才提著裙擺，急匆匆地去追沈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