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流月聞言,眸色微微一沉,道:「駕駛那輛馬車的人很可能便是兇手,他知道受害者住在哪裡,並清楚他們的生活作息、什麼時候身邊有什麼人,甚至他們住處附近,什麼時候人最少,定是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觀察。」
路由立刻點頭,「我們也是這麼想的,但月如姑娘說,她沒見過車夫的樣子。」
月如姑娘,就是如今正在與他們說話的那個侍婢。
只見她紅著一雙眼眸,抽抽噎噎地道:「夫人……夫人對五少爺寄予厚望,不但早早地就花了重金租下了狀元巷裡的一個院子,還……還忍著這段時間不去看五少爺,生怕會影響到五少爺備考。
好幾次,夫人實在想知道五少爺的情況,便會遣奴婢過來,給五少爺送送補品衣服什麼的。
奴婢一共來這裡找過五少爺四回,其中有三回,都見到巷子外停著那輛馬車,只是,馬車上一個人也沒有,奴婢雖然覺得奇怪,但也只以為,這是狀元巷裡哪個住戶的馬車……」
兇手定然不會輕易讓別人看到自己的樣子。
那時候的他,很可能正躲在馬車裡,或者藏在巷子裡的某個隱秘處,冷眼看著月如走進魏五郎的院子。
蘇流月看著她,問:「你最早是什麼時候見到那輛馬車的?」
月如:「大概半個月前……」
「你可還記得,那輛馬車長什麼樣子?有什麼特殊之處?」
月如一臉痛苦地搖了搖頭,「奴婢愚鈍,當初雖然多看了那輛馬車幾眼,但沒有細看,而且那輛馬車跟大街上常見的那些馬車沒什麼兩樣,就是那種最常見的兩輪刷紅漆的馬車,奴婢也不記得,它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硬要說的話,那輛馬車挺新的,拉車的馬看著有些偏瘦……」
古代其實跟現代差不多,馬車製作也是門生意,製作馬車的有私人的小工作室——通常是私人接活的木匠,也有大公司——通常是一些專做木工活的店家。
私人接活的木匠效率有限,往往十天半個月才能做完一輛馬車,這自然是無法滿足市場需求的,因為效率低,價格也高。
因此,市面上常用的馬車都是那麼幾個大的木工鋪子做出來的,他們講求效率高、追求數量不追求質量,因此製作出來的馬車通常就是最基礎的幾個款式,這樣的馬車製作得快,價格也不高,那些租車行或者平民百姓自己買來用的車子,多是這種。
若是兇手用的是這種爛大街的馬車,確實很難分辨出有什麼特別的,事實上,兇手也只會用這種馬車,方便自己隱藏。
蘇流月又道:「既然沒什麼特別的,那你又為何能認出,你三次見到的都是同一輛馬車?」
月如道:「第二次見到那輛馬車的時候,奴婢確實有些猶豫,不確定這是不是奴婢第一次見到的馬車,但……因為它跟第一次一樣,停在了同一個地方,就是狀元巷巷口那棵大槐樹旁邊,所以奴婢才覺得,它們是同一輛車。
第三次見到的時候,它又停在了一樣的地方,因為有了前兩次的經驗,奴婢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那就是前兩次奴婢見到的那輛車子!」
再怎麼相似的兩個人,見多了,總能找出他一些細微的不同的,不一定能描述出來,就是一種感覺。
月如現在雖然說不出那輛馬車的特殊之處,但若再讓她見到,她定然能認出來。
但兇手如今都得手了,會再來這裡附近的機率約等於無了。
馮大力忍不住一臉發愁道:「大街上兩輪刷紅漆的馬車一抓一大把,總不能讓月如姑娘跟著我們到處去認啊!」
至於她說的什麼,馬車看起來比較新,馬似乎偏瘦,都是很籠統的說法,便是加上這兩個篩選條件,符合要求的馬車也是一抓一大把。
更別說京城最近湧進了幾千個待考的士子和他們帶來的陪考的人,大街上的馬車更多了,租車行這段時間只怕都樂得合不攏嘴。
蘇流月瞥了他一眼,道:「而且,兇手定是會密切留意官府的人,若是你們突然帶著月如姑娘滿大街地查找起這種款式的馬車,傻子都知道不對勁,以兇手的謹慎和精明,他定是會立刻對自己的馬車進行改裝。」
畢竟,月如見到了兇手的馬車三次,兇手也定然見過了她三次,不可能認不出她。
就是這個道理啊!
馮大力不禁更愁了,「那這個情報,除了告訴我們兇手有一輛馬車,基本上對破案毫無作用啊。」
「誰說毫無作用?」
周雲克和蘇流月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周雲克頓了頓,看向蘇流月,眉微微一揚,嗓音裡帶著淡淡的笑意道:「蘇小郎君請說。」
蘇流月看了他一眼,沒有跟他客氣,道:「就像我方才說的,兇手能把每次的縱火設計得那麼完美,甚至頭兩次,還騙過了官府的人,讓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意外,定然是花了大量時間去觀察受害者的。
月如姑娘說,她曾在狀元巷巷口見過那輛馬車三次,說明兇手在動手燒死魏五郎前,來觀察他的次數不可能低於三次。
而至今為止,他一共燒死了三個人,假設每個受害者,他都花了時間去觀察……」
路由忽地靈光一閃,眼眸微睜道:「兇手是大概一個月前開始作案的,那這一個月,他得大半個月都在尋找並觀察受害者中度過啊!」
馮大力一愣,不由得訝然道:「可是,兇手不也是考生麼?別的考生都在可著勁溫書呢,他這是一門心思放火殺人,不管考試的事了?」
「可是,不對啊!」
另一個衙役「嘶」了一聲,「按照民間的猜測,兇手不就是為了讓自己更有可能高中,才專門挑成績好的考生下手麼?如果他光顧著殺人,忽略了備考,那他殺再多成績好的也沒用啊,到頭來,他可能連那些成績一般般的考生都考不過……」
蘇流月忽地輕笑一聲,緩緩地看了眾衙役一眼,道:「所以,那不過是民間的猜測,那些猜測可以參考,但不一定就是事實。
何況,誰說,兇手……就一定是考生了?」
眾人心頭微跳,這才意識到,他們的想法竟是在不知不覺中被框住了,因為死的都是考生,還都是成績名列前茅的考生,他們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兇手定然都是考生,他就是為了減少競爭對手殺人!
馮大力按捺不住,連忙問:「可是,兇手不是考生的話,會是什麼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