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趙王

  他是皇子,最不得寵的皇子。🎈💛 6❾S𝓱ᑌ𝓧.Ć𝕠Μ 💜🔥

  眾人都知道當今太子不得聖寵,卻不曉得他這個五皇子其實更不得寵,更準確地說,他不是不得聖寵,而是從一出生就遭到了父親的忽略,甚至所有人的忽略。

  他的生母不過一介卑微宮女,承幸於她來說是一場意外,而能生育下皇子,更是她從未想過的事情。她是個好女人,卻沒有好的運氣,她這一生,先是默默無聞地做著宮女,後來悄無聲息地生下皇子,最終又在寂寞無聲中死去。

  那一年,他尚不及三歲,只能模糊地記住她的影子。

  後來,不知又過了多久,一場大病過後,他被人帶去了尚是太子妃的靜賢皇后宮中。那天的事情,他一直記得很清晰,靜賢皇后先叫侍女拿了塊糕點給他吃,然後用手摸著他的頭頂,良久之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把自己的親生兒子喚了過來,把他的手鄭重地交到兒子手中,溫柔地吩咐:「以後,要帶著弟弟一起玩。」

  那是一個比他足足高了一頭的男孩子,他爽快地應了一聲,拉著他的手飛快地跑出了大殿,口中叫著:「走,我領你去湖邊捉魚去!」

  身後追出來一堆宮女內侍,跟著他們忙前忙後,左右護衛,個個臉上都堆著討好的笑,誠惶誠恐,緊張小心,生怕他們有半點的閃失……那是他身為皇子卻從未享受過的待遇。♚♞  🐻💝

  而給他帶來這一切的,是他的三皇兄,後來的太子,也是他一生追隨的君主,效忠的帝王。

  那時,靜賢皇后尚在人世,主位東宮,三哥還是太子嫡子,天之驕子。

  他在靜賢皇后身邊待了八年,隨著她從東宮搬入皇后所在的興聖宮,又看著她經歷榮寵,遭受冷落,看著她失意,病倒,死亡,最終被葬入翠山的皇家陵寢。她臨終前曾經迴光返照,精神格外好,把他和三哥都叫到了床前,說了很多的話。

  她囑咐了三哥許多,可最後留在她身邊的卻不是三哥,而是他。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依舊是輕輕握著他的手,聲音溫柔,「你這孩子看著隨和,沒心沒肺一樣,實則心思最重,又從不肯在人前表露,凡事只悶在自己心裡。」

  他不說話,只是微笑,可笑著笑著眼眶就紅了。

  靜賢皇后輕拍他的手,又道:「我已經交代了晟兒,他自會看顧你。可是,你也要信他才好。」

  他重重點頭,輕聲應她:「母后放心,兒子會一直跟著三哥。」

  「好孩子,你放心,你三哥他不會負你。」靜賢皇后說完了這句話後,含笑而逝。

  與他的生母不同,靜賢皇后的喪禮很隆重,可也不過只是隆重,滿宮中真正悲傷的人只有兩個。三哥未落一淚,十四歲的少年已初顯挺拔之姿,肅立在母親靈前,身影悲戚落寞。

  他看了許久,走上前去默默握住了三哥的手。

  三哥回頭看他,眼中的悲傷濃得化不開,只是輕輕與他說道:「老五,從今往後,我再沒有母親了。」

  從今以後,三哥將與他一樣,都再不會有母親了。

  興聖宮很快就有了新主人,貴妃宋氏入主中宮,成

  了炙手可熱的新後,而老九也就此成為皇后嫡子,更得父皇寵愛,風頭直壓身為太子的三哥。世人最是勢利,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宮內宮外就悄悄有了種說法,說九殿下比太子殿下更寬厚仁和,更似陛下。

  這世上的事都不是空穴來風,既然有人會拿九殿下去和太子比,那必然就是有人在替老九望著那太子之位。

  彼時他還小,這種閒話聽得多了,不免會有些害怕。

  而三哥那裡,卻依舊是我行我素,仍如祖父在世時一般,常年停駐在江北,或廝混在江北大營,或按部就班地代帝巡邊,偶爾回到盛都,也很少往父皇身邊湊,只悶在東宮裡,又或是去城外張家的園子。

  園子裡住著兩位年輕姑娘,一個是張家千嬌萬寵的嫡生大小姐,一個是寄人籬下的孤苦弱女。她們一個是熱烈張揚的帶刺玫瑰,一個是清麗靜雅的空谷幽蘭,盛開在她們最美好的歲月里,爭奇鬥豔,各有千秋。

  他看得出來,三哥心中更喜歡嫻靜的蘭花,可成祖欽定下的太子妃卻是那朵玫瑰。

  三哥曾經動搖過,可那猶豫也不過轉瞬即逝。靜賢皇后已逝,母族勢微,不足依仗,他需要強有力的岳家為他的上位保駕護航。所以,他只能迎娶軍中第一權貴張家的女兒。

  此舉有利便就有弊。

  帝王總是多疑的,他本能地懷疑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哪怕那是他的親生兒子。父皇開始忌憚三哥在軍中的威望,不許他再輕易離宮,更不許他再去江北大營廝混,欲徹底斬斷太子與軍中將領的聯繫。

  而身處太子陣營的他,自然也免不得被人監視,處處遭到制肘。他們一時仿佛陷入了絕境,四面是敵,進退維谷。

  江氏就是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的。她說她有法子打開這堅冰一樣的局面,很簡單,他娶她為妃,藉此與三哥決裂,待擺脫父皇忌憚之後,再暗中為三哥所用。

  江氏盯著他,問他可能為三哥做出這般犧牲。

  他想了想,卻是問她為何要為三哥做出這般犧牲。三哥對她好感頗多,即便現在礙於張氏不得娶她,可只要她能耐住寂寞,等到三哥日後登基為帝,必可納她入宮,以她的聰慧與機敏,許是就能寵冠後宮。

  「就像林太后等成祖一般,在山中苦候七年,終得成祖封后嗎?」江氏反問他,唇角輕輕彎起,帶著淡淡的譏誚,「如你所說,我若也耐心等待,齊晟許是也會納我入宮。可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我不願意。」她說完又看他,問,「怎樣?你可敢娶我?」

  他沉默良久,答她:「好,我娶你為妃。」

  她笑了,贊他對三哥忠心耿耿,日後定成一代賢王。

  他微笑搖頭,張了張口,卻仍是把那話壓在了舌下。她不知道,他不只是對三哥忠心耿耿,他還對她傾心不已,娶她,他心甘情願。

  多年以後,另一個女人曾問過他,說當年江氏那般辜負你,你可還恨她?

  恨嗎?他問自己。想來應當是恨過的,可等時間久了,她走得遠了,再深的愛與恨也就慢慢淡忘了,只記得生活里的點點滴滴,和那個為他生兒育女的眼前人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