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當日,月苒服侍她起床的時候,南鳶眼底的烏青霎是明顯。
「姑娘,您這是又夢魘了?」
南鳶搖了搖頭,洗漱後坐在了梳妝檯前,雙目無神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給我上妝吧。」
今日的她還有要事要做,自然不能頂著這樣一張倦怠的面容。
月苒嘆了口氣,也不再問,只專注地為她挽發上妝。
南鳶往日上妝從不撲粉,世間最好的粉也比不上她如剝殼荔枝一般白嫩的肌膚,上粉只會污了好顏色。
現下為了遮擋眼下的淡青,月苒只好小心翼翼地在她眼下撲了一層薄薄的粉。
收拾妥當之後,南鳶便坐上了公主府派來接應的馬車前去東郊宅院。
南鳶到的時候,已經有三五成群的世家公子,名門貴女在互相攀談了。
「那是誰呀,長得好生俊俏。」
一身穿淺藍色的公子突然看向南鳶,發出一聲驚嘆。
人群中的攀談聲頓時止住了,紛紛朝南鳶投來視線。
南鳶不想惹人注意,正打算禮貌問候一聲便離開,沒想到卻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喲,我當是誰這麼大架子呢,原來是四品太醫令的獨女,南鳶大小姐呀!」
南鳶循著聲音看去,只見林以棠輕睨著她,語氣不屑。
林以棠,二品大員的嫡女,京城貴女以她為首。
前世,南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地方惹了她不快,她帶頭讓貴女們孤立南鳶。
若僅是如此,南鳶自然不會記這麼久。
再之後,林以棠為了入太子府做側妃,投靠楚芸霓,一邊挑唆楚芸霓對付自己,一邊又在顧景珩面前說自己對楚芸霓不敬。
也就是說,前世她被扒皮,林以棠功不可沒。
南鳶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底不安的情緒。
不過都過去了,這輩子她再也不會跟顧景珩有所糾纏,自然也不會跟林以棠有過多交涉。
她自知自己不受待見,便也不在往前湊,朝她點了點頭:「林三小姐安好。」
遂即,便離開了人群中心,找了個僻靜處,思索著自己的計劃。
林以棠瞧著南鳶離去的背影,又瞧見周遭幾個公子哥的眼珠子也一併跟著南鳶走了,氣不打一處來。
「狐媚子。」林以棠低罵了一句,隨後衝著人群喊道:「看看看,看有什麼用,人家早就定了親了,再看也不是你們的!」
話音未落,幾個麵皮薄的公子哥便低下了頭,四散開來。
「林姐姐莫要生氣,就算南鳶麵皮生的好看,但到底家世不行,頂了天也就尋得個沒有實權的落魄王府做夫家,哪兒比得上姐姐,將來可是要入東宮的。
到那時,姐姐是君,她是臣,她連給姐姐提鞋都不配呢!」
一綠衣姑娘安慰道。
這話說到了林以棠心坎上,她勾了勾唇,道:「那是,我父兄可是當朝重臣,哪兒是一個區區的太醫令可以比擬的?
還有,以後莫有拿我跟她比,污了我的名聲。」
「姐姐說的是。」眾人紛紛應和。
「林姐姐,今日長公主殿下邀我們前來當真只是踏青遊玩?
為何這麼久了都不見長公主殿下的蹤影呢?」
林以棠睨了她一眼,高傲的拂了拂自己發間的釵環,道:「呵!怎麼可能僅僅是遊玩,那可是……」
眾人將耳朵湊過來,詢問道:「那是為何?」
「這種事也是你們能知道的?」林以棠冷哼一聲,並不打算告訴她們。
眾人鬧了個沒臉,面色都有些差。
還是那個綠衣姑娘出來轉移話題,問道:「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會不會來,上次宴會我就排在最後面,連太子殿下的面都沒有見到。」
林以棠高傲的睨了她們一眼,冷笑出聲:「你當太子殿下跟你似的閒的沒事幹,只知道各處攛掇閒聊嗎?
太子殿下日理萬機,能抽出時間來參加一次宴會那都是看在長公主殿下的面子上,第二次見太子殿下……你還不如去做個春秋大夢來的快!」
這下子即便是綠衣姑娘也悻悻的閉上了嘴,隨她得罪人去吧。
南鳶雖離得遠,但是聲音還是能聽得到些的,林以棠一向關注顧景珩的去向,再加上她父兄都是重臣,得到的消息應該不會是假的。
「呼——」
顧景珩不會過來了,她懸了半天的心也終究是落了地,可以專心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姑娘,謝世子快要過來了。」月苒低頭在南鳶耳邊低語了兩句。
南鳶蹙了蹙眉頭,隱下眼底的情緒,站起身,朝一旁的小路走去。
主僕二人行至一處涼亭才停下了腳。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南鳶便聽到前方的小路上傳來白芷的聲音:「謝世子!」
「把書給我。」
南鳶拿過月苒手上的書,將其蓋在臉上,遮住自己的視線。
「白芷,你都在這兒了,是不是表妹也在這附近。」
謝洛塵一邊走,一邊問話。
剛踏上小徑,隱約的瞧見涼亭里坐著個姑娘,想來應當是自己要找的人兒。
於是謝洛塵便朝著涼亭那邊走去,那姑娘的身影也逐漸的清晰起來。
彼時,南鳶臉上蓋著一卷書,靜靜地倚在那裡,清風拂來,她穿著的煙羅華紗輕輕飄起衣擺,柔軟地輕揚。
「姑娘,世子來了。」月苒出聲提醒道。
南鳶緩緩的將書拿了下去,恬淡安然的朝謝洛塵笑了笑,喊了一聲:「表哥。」
南鳶事先打聽了謝洛塵的喜好,他喜歡文雅的姑娘,最好通讀詩書,解語花的模樣最好。
所以她才設計了此計,以書遮面,先吊足了他的興趣,同時也在潛意識裡給他留下了一個飽讀詩書的印象。
南鳶不是什麼迂腐蠢笨之人,她可以在達成目標的前提下使用一些小手段。
畢竟她日後是要跟謝洛塵共度一生的,留些好感總比終日相看兩厭的好。
謝洛塵看著她,腦中現出他母親給他的那副畫著南鳶面容的花卷,畫卷上的女子在他眼前漸漸鮮活起來。
在定親之時,他是見過他這個未婚妻的畫像,知道南鳶長得好看,但今日一見,那畫像竟未畫出南鳶五分美貌。
他怔怔地看著南鳶,甚至忘了回應。
他在看著南鳶的時候,南鳶也在看著他。
謝洛塵穿著一襲青衫,腰間束著同色系的玉帶,長發用玉冠束在腦後,劍眉星眸,唇角含笑,整個人溫潤如玉,端的是一副世家佳公子姿態。
只是,南鳶瞧著他面色略微蒼白,又想到母親曾說謝洛塵不足月便出生,想來是身子虛弱了些。
不過,南鳶認為,依照謝洛塵的脾性,即便他們二人婚後沒有感情,大抵也會相敬如賓,不至於成為怨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