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您要的東西,屬下都給您買來了!」阿九手裡提著、肩上扛著大包小包的糕點,興沖沖的朝著望月樓這邊跑來。
「咚——」
手上的東西還沒有放下,便被盡數掀翻。
阿九還沒有反應過來,肩頭一痛,整個人被踹翻出去,吐出一口鮮血。
背部火辣辣的疼,在這臘月寒冬,他的額角更是冒出細密的汗珠。
「讓你守著的人去哪兒了?」
主子?
阿九抬起頭來,只見顧景珩眉眼冷厲的看向他,室內早已沒了南鳶的身影。
「擅離職守,你的膽子可真大啊!」
顧景珩的臉色沉如水,冷得像是冬天裡的寒冰一般,周圍散發著凜冽刺骨的寒氣。
守個人都守不住,太子府這麼多的人,竟然還能讓南鳶跑了。
「屬下該死……」阿九單膝跪在地上,低垂著頭顱。
顧景珩捏了捏發脹的眉心,心裡煩躁無比。
「把雪獒帶出來,找!」
顧景珩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阿九的眼神瞬間變得驚懼。
雪獒。
顧景珩養了很久的獵犬,性情暴虐,平時只對顧景珩溫順,旁人靠近,就會被咬傷。
但它嗅覺靈敏,極為聰慧,一旦被它盯上,想逃也逃不掉。
「是,主子。」
阿九顫巍巍地站起身來,連忙招呼幾名侍衛全副武裝地把雪獒牽了出來。
……
沂山。
此時的南鳶並不知道太子府已然鬧翻了天,她循著一條小路,不停朝前奔跑著。
前幾日剛下了一場雪,山林中一片白茫茫,樹葉被染成了雪白之色。
南鳶在雪裡艱難行進著,腳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嘶——」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腳,只見那裡已經磨破了皮,鮮紅的血液浸透到鞋襪中,看上去觸目驚心。
裙擺也被亂枝劃爛了,狼狽至極。
她撿了一根樹枝做拐杖,忍痛,一瘸一拐的繼續朝前方走去。
「南鳶!」
她還沒有走太遠,便聽到身後有人喊她。
南鳶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只見不遠處的樹幹上,跳下來了一個人。
陽光被積雪反射,折射成點點金光,刺的人睜不開眼睛。
南鳶伸手遮住了眼睛,眯縫了半晌,才適應了光線,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男子。
他身著暗紅色長袍,腰系黑色絲絛,外罩白色狐裘,腰間掛著一塊墨玉佩,腳蹬羊皮靴,一頭烏黑的頭髮用一個鑲嵌寶石發冠挽住。
俊美的五官稜角分明,劍眉斜飛入鬢,薄唇微抿,鼻樑高挺,眉眼比之女子都要精緻。
南鳶的記憶里對他印象不深,即便是認識,也應當是不熟。
「這段時間,你過得還好嗎?」花祁川看著眼前的女子,一雙狹長魅惑的鳳眸中滿含複雜的情緒。
南鳶後退了兩步,同他拉開了距離,看著他的眼神滿是冷漠疏離。
「應當是不好的。」
不然,怎麼好端端的太子府不待著,非要跑到這荒山野嶺來呢?
前段時間,他先是覺得阿七有問題,追著他查了好幾天,結果發現顧景珩將人趕到了暗衛營,至此,線索中斷。
他想知道南鳶的情況,可是先前見到過南鳶的沈摘星又不告訴他太子府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他猜想,南鳶的日子應當是不好過的,不然沈摘星那樣神經大條的人是不會對此三緘其口的。
他想知道南鳶的消息,只能是太子府外蹲守。
好巧不巧,今日他就聽到了南鳶逃走的消息,連忙循著蹤跡追了出來。
他從小就在軍中長大,查探蹤跡的手段是顧景珩比不上的。
所以,他能趕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南鳶。
「你這是要跑?」花祁川走到了南鳶面前,低頭看著眼前的人兒。
清瘦清瘦嬌小的身子站在那裡,微垂著腦袋,雙手緊攥著樹枝橫在胸口處。
一身素白的長裙,將她玲瓏剔透的身軀襯托得更加纖細柔弱。
南鳶抬起眸子對上他的目光。
這人好生奇怪,說出來的話好像她跟他很熟似的。
南鳶有些疑惑他是誰,但她到底是沒有開口,只是說道:「不關你事,讓開。」
她還有要緊事要辦,沒有時間跟一個陌生人談天說地。
花祁川皺了皺眉頭,「你不認識我?」
「我應該認識你嗎?」南鳶反問道。
花祁川嘆了口氣:「罷了,你先跟我走。」
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南鳶想要離開太子府,那他就會幫她離開。
不過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想跑,那就必須得抓緊時間了,不然一會兒就要被人追上了。
他伸手拽著她就往前走。
「哎?你做什麼?」
南鳶被迫跟在了他身後,用力掙扎,但卻沒能掙脫開他的束縛。
這個男人,力氣很大,抓得她的手腕隱隱作疼。
憑什麼?
她又不認識他,憑什麼跟他走?
「你放手!」
南鳶走了幾步,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看到南鳶臉上的戒備,花祁川解釋道:「你這麼走下去,不出一個時辰就會被人追上,想逃,那就跟我走。」
她壓根就不認識眼前的人,怎麼可能會跟他走。
南鳶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看著他,說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但我告訴你,我不可能跟你走,你最好離我遠點。」
南鳶握緊了手上的樹枝,一副防備的模樣。
花祁川挑了挑眉,眼底閃過一抹詫異:」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了?」
仔細瞧瞧南鳶的眼神,好像還真的不記得他。
「不記得。」
南鳶又往後退了幾步,想要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卻不料腳下的積雪一滑,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朝著身後栽去。
「小心。」
花祁川上前一步,攬住南鳶的腰,輕鬆把人給抱在懷中。
」你放開我!」南鳶惱羞成怒,用力掙扎著。
聽到南鳶這麼說,花祁川也自知此舉不妥,連忙鬆開了手。
南鳶立刻繞過他,抬腳往前走。
她還有她的計劃要去做,不便被眼前人阻住了腳步。
花祁川低咳了一聲,跟在南鳶身後,說道:「我姓花,我們在白馬寺見過。」
雖然隔著帷帽,但他依舊能看到南鳶蒼白如紙的臉,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
「白馬寺?」
南鳶止住了動作,回過頭來,仔細地打量起對方的面容來,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的熟悉。
花祁川直接摘了自己的頭套,露出剛長了寸許頭髮的光頭,問道:「這下有沒有想起來?」
花?
白馬寺?
這兩個名字疊在一起,在加上對方熟稔的語氣,南鳶突然就想了起來:「你是花公子?」
她想起來了,先前被困在白馬寺,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出去了,又遇到同樣跟她困在白馬寺的花祁川,兩人還曾一起合謀要逃出去呢!
後來,他就被人接走了。
不久之後,自己也跟著顧景珩出了白馬寺。
後來經歷了那麼多絕望的時候,若不是現在花祁川提出來,她都差點將白馬寺的事情給忘光了。
「是我,我叫花祁川,這次可得記清……小心!」
花祁川一把將南鳶推開,迎面就撲上來一條藏獒。
藏獒的嘴巴張的巨大,尖牙鋒利,露出的獠牙泛著陰森森的寒意。
眼睛裡散發著嗜血的紅色,張嘴朝花祁川咬來。
花祁川躲避不及,被藏獒給狠狠咬了一口,頓時鮮血淋漓。
他赤手空拳,又失了先機,被藏獒撲在雪地上,死死纏鬥在一塊。
「花祁川!」
南鳶被推倒在了雪地里,有著厚厚的積雪,倒沒有受傷。
只是腳踝傳來鑽心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彎下了身子,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可當看到一人一犬在雪地里搏命,南鳶也顧不上許多,站起來想去幫忙。
「阿鳶,還想跑啊?」
南鳶還沒來記得站起來,腰間一緊,整個人被拉到了一個冰涼堅硬的胸膛上,耳邊響起了顧景珩陰冷帶著諷刺意味的聲音。
她轉頭,對上了一雙陰沉無比的黑眸,眸底閃爍著憤怒和嘲弄的神色。
南鳶呼吸一滯,心臟砰砰跳著,有著說不出的慌亂感。
來不及說什麼,便聽到顧景珩冷笑一聲,掐著她的下巴,讓她去看那一人一犬,貼在她耳邊問道:「乖乖,你說他們誰能贏?」
鬼知道他現在是什麼心情。
雖然阿七調查出來了花祁川和南鳶之間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但那到底是聽說,現如今親眼看到,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
他最好的兄弟要帶著他最愛的女人私奔啊!
怎麼能接受?
怎麼能不生氣?
顧及到南鳶膽子小,他已經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脾氣了,說話的語氣都是很溫柔的。
但是這落在南鳶的耳朵里就像是催命的無常。
她看向雪地上那糾纏在一起的身影上。
鮮血已經染紅了一大片雪地,那血液順著傷口滴答滴答地流了一路。
花祁川已經受了重傷,那頭畜生咬得實在是太深,他的胳膊上被咬出了幾排牙印,鮮血汩汩地往外冒著,他卻毫不在意,一拳一拳的砸在藏獒身上。
「顧景珩,你別鬧了,會出人命的。」南鳶的聲音中帶了些焦急和慌亂,還有絲絲顫抖。
「人命?人命算什麼?」顧景珩冷笑道。
他說南鳶那麼膽小的一個人,怎麼敢逃出來,還逃的這樣遠,敢情是有人想來挖他的牆角啊!
敢把手伸到他的太子府裡面來,就要做好被他報復的準備。
「瘋子!」南鳶意識到顧景珩不可能停手了,於是只能是用力的想要掙脫他的禁錮,想要去幫花祁川。
再這樣下去,就算是不被藏獒咬死,也得失血過多。
然而,顧景珩的手臂仿佛是鋼鐵鑄造般的堅硬,任憑南鳶使出渾身解數,都未能擺脫他。
他握著南鳶纖細的腰肢,手上力道加重,他問道:「阿鳶,都是他的錯,是他引誘你的對不對?」
顧景珩突然靠近南鳶,捏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轉過身來看著自己,目眥欲裂的說道:「你跟孤說,說你只是受了蒙蔽,說你是一時衝動才逃出府來的,說你還愛著孤,日後會好好的跟在孤身邊。」
顧景珩一字一句的說著,眼神裡面透露出癲狂。
」阿鳶......你還愛著孤對不對?」顧景珩抓著南鳶的雙肩,用力的搖晃著她的身體,質問道:「告訴孤,你還愛著孤,只愛孤一人,只屬於孤,不可以愛上其他男人。」
「說啊!」
南鳶被他嚇壞了,身子瑟縮著往後移去,說話也斷斷續續,磕磕絆絆:「顧……顧景珩,你先冷靜一下,讓人把狗牽回來,牽回來之後我們再好好說,好不好?」
顧景珩不為所動。
「再這樣下去真的會出人命的!」南鳶的聲音里透著哭腔,眼淚在眼眶裡打滾兒。
藏獒張著血盆大口,朝著花祁川脖頸處咬去,花祁川用力的掰著藏獒的嘴巴,苦苦支撐。
顧景珩看到南鳶如此擔心,心裡更是氣憤萬分,抓住她的手腕狠狠的將她拽向自己:「阿鳶,他受傷了你擔心,那孤受傷了呢?」
他把南鳶的小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處,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知道孤有多疼嗎?你知道孤在得知你要離開孤的時候,這兒有多疼嗎?鮮血淋漓,如同用刀子剜肉一般。」
南鳶想將手縮回來,但是卻反抗不了他,被死死的按在他心口處,她能感覺到裡面的心臟跳動的厲害,一下一下撞擊著她的掌心。
南鳶的淚水終於掉落下來,順著白皙精緻的臉頰滑落,滴在他的指尖。
顧景珩看著她流淚的模樣,心疼無比,伸出手擦拭掉她的眼淚,溫柔無限的低語道:「不要哭,乖。」
南鳶哽咽的說道:「顧景珩,你別這樣。」
他這樣,她覺得瘮得慌,他還不如發脾氣,那樣還讓她有點真實感。
「那孤應該怎麼樣?孤怎麼樣你才能重新愛上孤啊?」
顧景珩的眼神突然變得冷厲,他看向花祁川,冷聲道:「都怪他,沒了他就好了,你說是不是?」
南鳶似乎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麼,連忙伸手去抓他,可是卻連一片衣角都沒有抓住,眼睜睜的看著他朝著花祁川走過去。
「顧景珩。」
南鳶從地上爬起來,想要過去阻止他,但是被阿九攔下,阿九看著她說道:「貴人,那邊危險。」
「你起開。」不管她怎麼呵斥推搡,阿九就是不肯起開半步。
南鳶只能看著顧景珩距離花祁川越來越近
隨著顧景珩的靠近,藏獒逐漸鬆開了嘴,乖巧的退到了一旁。
花祁川鬆了一口氣,捂著左臂的傷口,站起身來。
顧景珩不是說花祁川是他最好的兄弟嗎?
那應該不會對他下狠手的吧?
可惜……
顧景珩的眼底閃過陰霾和決絕,抬腿就是一腳,踹在花祁川的腹部,痛楚瞬間蔓延全身。
「呸。」花祁川吐出一口血沫,重新站起來。
「朋友妻不可欺,這個道理你不懂嗎?」顧景珩揪著花祁川的衣領,一拳砸過去。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撬我牆角?」顧景珩怒吼一聲,又是狠狠地一拳砸過去,揍在花祁川的臉上。
花祁川被揍得踉蹌幾步,嘴角滲出鮮紅的血絲,但是他卻毫不在意,嘴角扯出一抹邪笑。
他晃了晃腦袋,清醒了一些,看著顧景珩,道:「我讓你兩拳一腳,算我對不住你,讓你消消氣。接下來,我陪你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