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和離

  公主府。

  南鳶的身子差不多好全了,她嘗試著下床走走。

  「能不能行?要不要孤扶著你?」顧景珩就坐在床榻邊,看著南鳶慢吞吞地挪動著步子,不禁問道。

  南鳶搖了搖頭,嘗試自己慢慢的走,走了兩圈,累得滿頭大汗。

  「躺了三個月,我覺得我都不會走路了。」

  「不會走路又有什麼,想去哪兒,孤抱著你去。」顧景珩給南鳶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南鳶像是聽到了什麼很可怕的話,連忙站起來,道:「我還是再走兩圈吧!」

  「歇會。」

  顧景珩將她拽了回來。

  南鳶跌在他的懷裡,突然,像只小貓似的在他身上嗅來嗅去。

  「做什麼?」

  「你身上怎麼不香了?」南鳶歪著頭看向顧景珩:「我記得,你之前身上很香的。」

  「我一看到你就想接近你,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給我下了毒了。」

  顧景珩聞言一怔,神色變了變。

  南鳶很敏銳地察覺到了,湊近問道:「你真給我下毒了?」

  「下毒?」顧景珩低頭看著南鳶,挑起她的下巴,沒有正面回答道:「若是世上真有這樣好的毒,就沒有那麼多的痴男怨女了。」

  南鳶想想也是,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奇怪的毒。

  要是真有的話,她第一個就想給前世的顧景珩下了,這樣,也不至於……

  唉,罷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再提也沒有必要。

  瞧見南鳶沒有過多詢問,顧景珩微不可察地暗了暗眸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怎麼了?愁眉苦臉的?」

  南鳶仰著頭,問道。

  「被人罵了。」顧景珩淡淡的開口說道。

  「被人罵了?誰敢罵你啊?」南鳶有些不可思議道。

  這天底下還有敢罵顧景珩的?不怕死嗎?

  「不光如此,還是當面,指名道姓罵的孤。」顧景珩掐了掐眉心,想到那篇長篇大論的文章,他就頭疼。

  科舉一事初見成效,確實是招攬了不少的有才情的人,但也找來了一些罵他的。

  罵他,還得樂呵呵的接受。

  他就沒見過他這般憋屈的太子。

  南鳶眨巴了眨巴眼睛,這麼說她就鬆了一口氣了,還以為他在陰陽怪氣自己呢!

  指名道姓,她倒是沒敢這樣過,頂多是指桑罵槐。

  「我怎麼感覺,那人罵你,你還挺高興的。」

  南鳶並沒有從顧景珩身上感覺到生氣,只能感覺出他有些頭疼,想必是也覺得那人說的有些道理,只是暫時沒辦法改罷了。

  顧景珩垂眸,伸手捏著南鳶的腮幫子,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啊,慣會猜孤的心思,只要你想猜,沒你猜不到的。」

  就是有時候啊,也是存心氣他,能把他氣個半死!

  南鳶躲了一下,把顧景珩的手拿了下來,道:「別老動手動腳的,老實一點。」

  她要是都能猜得到就好了。

  「孤還就動手動腳了。」顧景珩看見南鳶不讓他動,非要胡亂摸索,就得證明自己的存在感一般。

  南鳶只能是一個勁地躲,到最後退無可退,蜷縮在床尾,拿枕頭隔開他們二人。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鬧了。」南鳶身子還沒好,鬧了半天著實是有些累了,只好開口求饒道:「你剛剛不是還說你頭疼嗎?我幫你按按好不好?」

  顧景珩聽了這話才算是停了手,枕在南鳶腿上,閉著眼睛。

  南鳶伸手給他按著,陽光零零碎碎地灑在二人身上,一片祥和安寧。

  「那人罵你什麼了,讓你這般頭疼?」南鳶隨口問道。

  顧景珩閉著眼睛,淡淡地開口說道:「一個榆木腦袋,不知變通,從前到後數落了孤二十五條罪狀,大到政務,小到出行,引經據典,看得頭疼。」

  南鳶聽著這話,想了想說道:「看來他罵的還挺對。」

  「怎麼說?」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衰;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南鳶一遍給他按著穴位,一遍說道:「太子殿下您就算是再精明能幹,也缺一個敢直言進諫的人。」

  「沒有人能不犯錯,怕就怕犯了錯還不知道。這人敢冒著砍頭的風險跟殿下提意見,世間少有。殿下能得此賢才,怕很是開心吧?」

  南鳶覺得她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顧景珩沒有理由想不明白。

  他現在只是覺得頭疼,而不是想砍人,就說明了他很滿意那個人給他提的意見。

  「開心倒也沒有特別開心,不過孤打算封他一個大理寺少卿,這般正直的官員適合處理訴訟,做個父母官。」

  「只不過,他犯的砍頭的事可不少。」顧景珩想了想前段時間自己的暗衛來報,這人跟昭仁的二三事。

  其實他倒是不介意給這人個駙馬的位置噹噹,嫁出去一個公主,得來一面鏡子,不錯。

  「嗯?」南鳶有些疑惑,不過顧景珩倒是沒有多言。

  他不多說,南鳶也便沒有多問,只是繼續給他按著穴位。

  「殿下。」南鳶突然開口。

  「怎麼了?」

  「我表哥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

  一聽到謝洛塵的名字,顧景珩身邊的空氣瞬間有些冷凝。

  「找他有事?」

  「有。」南鳶如實說道。

  顧景珩「騰——」的一下從南鳶膝上起身,盯了她片刻,眸色陰冷。

  南鳶知道他不高興了,但是並沒有哄他,有些事情得做完了才能說,提前說了就沒意思了。

  「不行嗎?」

  顧景珩冷笑了兩下,陰陽怪氣道:「行,怎麼不行呢,你們可是正經夫妻,孤算什麼?」

  顧景珩說完後,打量著南鳶的神色。

  等了好久,都沒有瞧見南鳶有哄哄他的苗頭,氣得拂袖而去。

  他都氣得這般明顯了,她就看不見?

  晚上,夜深人靜之時。

  顧景珩越想越氣,從公主府後門走了進來,他倒要看看南鳶有什麼要跟謝洛塵說的。

  從窗戶翻進去,首先熄了燈,確保室內一片黑暗之後,顧景珩才走到南鳶身邊。

  「聽說,你要見我?」

  原本躺在榻上看閒書的南鳶,眼下室內一片漆黑,只好將書放下,坐起身來。

  「你怎麼每次來,都不點燈?」南鳶總算是問出了疑惑。

  不過今天不點燈也好,她受傷的事情只有小部分人知道,謝洛塵不知道也好,省得擔心。

  顧景珩默了片刻,說道:「外麵條件不好,再加上趕回來風餐露宿的,不想你看見我現在的模樣。」

  他這理由說得很是合理,南鳶也沒有懷疑什麼。

  「你還沒有說,你見我想要說什麼。」

  聽到這話,南鳶難得地沉默了。

  顧景珩眯了眯眼睛,走到南鳶身旁,坐下,伸手想摸南鳶的臉。

  被南鳶一把拍下。

  「喲,碰不得了?」顧景珩早上本就在南鳶這裡受了氣,現在連碰都不給碰,火氣更大了,說出來的話也有些口不擇言。

  「前些日子是誰對著我又抱又啃的,還說什麼『別說話,吻我』,現在倒是提起衣服就不認人了?」

  這話說得難聽,南鳶卻無法反駁。

  她只好轉移了一個話題,說道:「找你來,是有正事。」

  「什么正事?」顧景珩生著悶氣,把玩著南鳶的頭髮,忽視她的意願。

  「我跟顧景珩發生了些關係。」

  此話一出,顧景珩手一僵,青絲順著手指滑落。

  南鳶不想隱瞞,直接將這段時間和顧景珩發生的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

  顧景珩聽著,突然不知道南鳶這是什麼意思,又想要幹什麼了?

  於是只好沉默,等著南鳶繼續說。

  「我知道這件事情是我對不住你,」南鳶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但你我都知道,你跟我之間並沒有感情,頂多是利益相關,又或者是這段時間多了些床笫之事,不過也都是些你情我願的,誰也不吃虧。」

  「你想說什麼?」顧景珩好半天才找回謝洛塵的聲音,沉下心來問著。

  他好像猜到南鳶要說些什麼了,心臟跳得愈發劇烈,生怕自己錯過什麼。

  「我跟你成親之後,又跟顧景珩糾纏不清是我的錯,我會給你補償。」

  「你也說過,你娶我是為了填補王府的虧空,這段時間我別的沒幹,但是虧空都補上了,鋪子和莊子也都打理好了,只要妥善經營,維持日常開銷不成問題,這就算是我對你的補償了。」

  「日後,若是你有什麼需要,也可以來找我,錢財我還是有的,若是說仕途上的幫助,我也可以幫你想想辦法;亦或者是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我也可以幫你參謀參謀。」

  「即便是我們這段婚事沒了,你還是我表哥,能幫的我都會幫你。」

  「這段婚事再維持下去,對你不公平,所以你是休妻還是和離,都行。」

  南鳶深知自己這輩子是擺脫不了顧景珩了,與其再頑抗下去,傷害到的只能是身邊人。

  而她現如今跟楚雲霓已算是水火不相容了,想保命,也只能是依附顧景珩。

  可一旦要依附顧景珩,少不了付出些什麼。

  這些,對謝洛塵不公平。

  所以她想著先將所有的事情坦白,將決定權交給他。

  顧景珩按住自己劇烈跳動的心口,喜悅蔓延開來。

  他問道:「所以,你是喜歡上了太子?」

  南鳶垂著眼睫,想了又想。

  她想,應當是喜歡的。

  「喜歡。」南鳶如實道,她沒有瞞著謝洛塵的必要。

  「哈哈……」顧景珩差點沒控制住心頭的歡喜,笑出聲來,連忙控制住。

  「你笑什麼?」南鳶敏銳地發覺了對方的不對勁,疑惑地問道。

  「氣笑了。」顧景珩面不改色地說謊道。

  「這件事情我知道了。」

  顧景珩說完,便站起身來往外走。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他怕他控制不住,這戲份就演砸了。

  「謝……」南鳶不明所以,他怎麼是這個反應。

  按照正常人的理論來說,生氣正常,討價還價要利益也正常,唯獨這般平平靜靜的很不正常。

  可她壓根來不及問,人便已經離開了。

  室外。

  顧景珩長舒了一口氣,南鳶喜歡他,南鳶現在還是喜歡他的,為了他要跟謝洛塵和離。

  早上的陰鬱現如今一掃而空。

  阿鳶還不事先告訴他,白讓他憂心這麼久,還以為是……

  果真是多想了。

  他就說嘛,跟他在一起五年,怎麼可能還會移情別戀,喜歡上旁人。

  「主子。」阿七出現在顧景珩身後,跪地請罪。

  顧景珩側眸瞥了一眼,正好碰上他心情好的時候,也算是他運氣好。

  「剛領完罰,就去休息一段時間,給你帶薪批假。」顧景珩淡淡的說了一句,轉身便離開了。

  那日的事情倒也不全怪阿七,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沒有說清楚要注意的人的南鳶,讓阿七誤以為是注意楚雲霓有沒有動作。

  一個不太友好的誤會,看在阿七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從無紕漏的份上,這次便饒他一回。

  看到太子離開之後,阿七才放下心了,這次總算是沒事了。

  可還沒等他放下心來,便聽到「咚——」的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

  「來人……唔……」

  月苒本是來給南鳶送藥的,卻突然發現南鳶院外有不認識的人,剛想喊護院來,便被人捂住了嘴巴。

  「我是太子殿下的人。」

  ……

  第二天。

  南鳶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她下床走動著,白芷和月苒在一旁扶著她。

  「月苒,你臉色這麼這麼紅啊?」

  聽著白芷的話,南鳶也側過頭去看,發現月苒臉色一片緋紅。

  南鳶抬頭瞧了瞧太陽,現如今早已過了夏季,入秋微冷,不至於中暑啊!

  月苒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就是曬的吧。」

  「你去樹蔭下坐會兒,白芷陪著我就是了。」南鳶抬手讓月苒離開了。

  「是。」

  南鳶又看向白芷,問道:「三個月沒有看帳本了,咱們去找姜頌。」

  白芷連忙去套車,帶著南鳶去店面找了姜頌。

  姜頌不知道南鳶受傷的事情,只知道她好久不見南鳶了,見了面好一番敘舊,又將這段時間的帳本都拿了出來,供南鳶審查。

  南鳶看了幾乎一早上的帳本,看著姜頌的時候,突然問道:「你是哪兒的人來著?」

  「我是寧田的。」姜頌說道。

  「寧田?大雍和天啟的邊界?」

  姜頌點了點頭,說道:「我小時候那邊戰亂頻發,所以就到了京城,遇到了歹人,輾轉多地被賣入了青樓。」

  南鳶沉默了一下,她好像提到姜頌的傷心事了。

  「沒事,都過去了。」姜頌倒不是很在乎,她轉移話題道:「你怎麼突然問起我這個問題?」

  「倒也沒什麼,就是我聽說邊疆那邊民風和我們這邊不同,有所好奇罷了。」

  姜頌聽到這話,笑著說道:「那還真是有很大不同呢,比如,邊疆那邊的人都擅長蠱蟲,能控制人心呢!」

  「蠱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