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沒想過要騙你,只是……」謝淵沉默了會,有些艱難地說,「你對朕從來不假辭色,卻對沈徽之言笑晏晏,你叫朕怎麼開口?」
「過去的事情不提了。」
向雲疏提起裙擺,跪了下來。
謝淵皺眉:「你做什麼?」
「求陛下放過我二師兄。」
「你知道的,朕從來不想殺他。」謝淵說,「現在你大師兄帶著十萬反兵,已經占據了朕的三座城池。若再不加以遏制,只怕朕這江山真的要拱手相讓了!」
他站起身,走到向雲疏面前:「你與其來求朕放過顧執安,不如去求你大師兄,讓他放棄復國。」
「大師兄不聽我的。」
「怎麼會呢。」謝淵唇角微翹,「他做這一切,不都是為了你嗎?」
向雲疏臉色微變:「你——」
「朕,已經知道了。」謝淵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著她精緻的臉龐,「朕早該想到的。」
「想到什麼?」
「當年朕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便覺得有些眼熟。」
「什麼?」
「過來。」謝淵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到案幾前,拿起一幅捲軸,徐徐展開。
那是一幅畫。
畫上是一個年輕的女子,頭戴皇冠,身穿紅色龍袍,眼眸平靜,神情威嚴。
向雲疏怔然。
這女子的面容,竟與她有幾分相似。
「她是誰?」
「大周朝的第一位女皇帝。」謝淵的聲音傳入她耳中,「朕幼年時,便曾在父皇那裡見過這幅畫像,只是時間久了,竟忘了。知道你的身世後,朕才記起來這幅畫,找出來一瞧,果然不愧是文氏血脈。」
向雲疏定定看著畫像。
即便在聽了柳薔和大師兄的話後,她對自己的身世也依舊有著幾分懷疑。可是看到這幅畫像,她的那一絲疑惑,已經消失不見。
畫像中女子堅定的眼神,竟讓她有幾分想落淚的衝動。
「你是前朝文太子的孫女,是嗎?」謝淵問。
「不,準確地說,是外孫女。我娘是文太子的女兒。」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就是孫女。文氏皇族從來也沒有重男輕女的想法,只要有能耐,女兒一樣可以繼承皇位。」謝淵的語氣竟帶著幾絲欣賞,「你大師兄一心要復辟大周朝,讓你做大周的女皇陛下。這份衷心,的確天地可鑑呢。」
向雲疏沒有說話。
「看來,你的確早就知道了。」謝淵看著她臉上的神情,「所以你應該明白的,朕要殺顧執安,不是給你大師兄看的,是給你看的。」
向雲疏身子微震:「你想讓我逼大師兄投降?」
「你做得到的。」
「我不會去逼大師兄!」
「這麼說,你也很想做女皇?」
「我不稀罕做什么女皇,但如果做了皇帝就可以隨意控制別人的生死,那麼,我倒的確有些興趣。」向雲疏盯著他冷冷地說,「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你不如把我綁到菜市口,直接用我威脅大師兄,豈不更加方便?」
「朕不會這麼對你。」
「虛偽。」
「朕告訴你,向雲疏,」謝淵注視她臉龐,一字一句說,「朕的確愛你,但朕絕不是個只有兒女情長的人。在朕心裡,天下蒼生比你重要,也比朕自己重要。」
「我早知道。」
向雲疏淡道,「巧了,在我心裡,我的師兄們也比你重要,比你的江山重要。」
謝淵沉默片刻,輕聲問:「比你的孩子也重要嗎?」
「鈺兒和萱兒是我生的孩子,他們兩個比任何人都重要。這一點毋庸置疑。」向雲疏說道,「我說的都是與性命有關的時候,不是利益相關。」
謝淵點頭:「你想讓朕放了顧執安,除非你能勸降你的大師兄,否則絕無可能。也不必再來找朕求情。」
「我明白了。」
向雲疏轉身離開。
二人不歡而散。
向雲疏先去了刑部大牢,帶了藥箱,給顧執安重新仔細處理好傷口。
「凌遲嗎?」顧執安輕笑,「希望他們給我派個刀工差的,幾刀就斃命,否則要生手三千刀才死,那也太難看了。」
向雲疏心中一痛:「二師兄,我會救你的,我不會讓你死。」
顧執安掃了眼站在外面虎視眈眈的禁軍,柔聲說:「人終究要死的,我比你提前去見師父呢。等你這裡的事情忙完了,過幾十年再來找我們。」
提起師父,向雲疏的忍不住鼻頭泛酸:「師父知道我的事嗎?」
「知道,沒什麼能瞞得過師父的。」
「師父和大師兄瞞著我,為什麼連你也瞞著我?」向雲疏的淚水控制不住的落下來,「你說過不會騙我的。」
「傻孩子,說這種話的人本就是個騙子啊。」顧執安抬起完好的左手,輕輕落在她頭上,「二師兄這輩子,手上沾了許多血,若是有好下場,那老天也太不公平了。我唯一對不住的人是你三師姐。將來你見到她,替我跟她說聲對不起。下輩子若是還有機會,我一定不再辜負她。」
「你和三師姐的事情,你自己去解決,不要推給我!」向雲疏拿食盒推到他面前,「好好吃飯吧。」
「還是不吃了,吃多了肉,劊子手豈非要多割幾刀。」
「我不會讓任何人割你的肉!」
向雲疏猛地起身走出牢房,頭也不回大步走出去。
禁軍立即關上牢房的門,掛上鎖。
向雲疏出了宮,去了柳宅。
「我要見大師兄。」向雲疏盯著柳薔和巧婆婆,「我知道你們有特別的渠道可以聯繫他。」
柳薔和巧婆婆對視一眼。
巧婆婆穩穩坐著不動:「你勸不動他,不要白費力氣了。安安生生待著,等著你大師兄扶你坐上女皇寶座!」
「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二師兄死!」向雲疏心頭湧起一陣怒意,「大周已經成為過去,你們還要陷在裡面多久?死去的人不可能再活過來!我們在意的難道不應該是還活著的人嗎?」
「放肆!」
巧婆婆勃然大怒,「你身上留著文氏皇族的血!你肩負著匡扶大周的責任!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