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潭被連續拍了兩個西瓜後,再也沒有大臣敢多說一個字了。
誰敢啊!
眾目睽睽的,大家都是體面人,被這麼毫不留情的砸一腦袋西瓜,那就是下半輩子的笑料。
唉。
哎呀。
這皇后……
真是太癲了。
有大臣忍不住嘆氣,但不敢發出聲音。
生怕被那發癲的皇后聽見。
不過,他們更納悶的是,為什麼那一向以殘暴著稱的燕王,會就這麼站著,一動不動的任由皇后對他為所欲為。
難道傳說是假的,燕王並不是個殘暴的人?
不不不,這不可能。
眾人心裡很快推翻了這個念頭。
燕王剛才對秦洛川的嘲諷,對陛下的無視,以及對皇后娘娘的無禮逼迫,可都是眾人親眼所見。
如果燕王是個講道理的人,他此刻也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除了燕王,還有哪個藩王會這麼任性妄為,連先帝駕崩,新帝登基這樣的大聲,都推脫不肯來?
理由還特別扯淡。
燕王府的小妾快到預產期了,他要留在家裡陪產。
誰能信呢。
當然,無論他扯什麼理由都不會有人相信,但他明明可以有那麼多理由,卻偏偏用了個最扯淡的,這不就故意的?
如此狂妄,絲毫不把朝廷放在眼裡的態度,怎麼不讓人憤怒。
過往種種,都表明了燕王絕不是個好性子的人。
那麼,他現在的狀態就很惹人遐想了。
難道說,是皇后對他用了什麼手段?
這很有可能。
唐行知朝其餘幾位大學士看,老頭子們相互交換了眼神,都透露著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該!
惹誰不好,非要去惹這個癲皇后。
殿中很安靜。
只有一聲接一聲的西瓜爆炸聲,在眾人耳中迴響。
所有人都麻了。
燕王猶如一根柱子呆立在原地,從頭到腳,渾身上下,堆滿了西瓜瓤,西瓜汁兒,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人樣了。
整張臉完全被糊住。
名貴的袍子被徹底浸濕。
只有皇后娘娘還在努力。
她彎著腰,從簍子裡抱出西瓜。
「嘿呦!」
她還給自己加油打勁。
連續砸了十來個瓜,還是很累人的。
沒人去幫忙。
也沒人敢開口阻攔。
除非他希望那個瓜落到自己頭上。
隨著筐里最後一個瓜在燕王頭頂上炸開,鐵塔一般強壯的燕王殿下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死了?」
向雲疏愕然,上前檢查了下,朝皇帝笑道,「沒事,就是羞憤,裝的。」
眾人:「……」
皇帝開口:「皇后,差不多到此為止吧。」
「怎麼?」向雲疏聲音抬高。
就在眾人以為她要向皇帝發癲而膽戰心驚的時候,她弱弱的問了句:「咱家沒有西瓜了嗎?」
」有是有的,不過,謝淵緩緩說道,「你是皇后,不可帶頭如此浪費。原本這些瓜是為臣子們準備的,特意挑選的大個頭,現在全沒了,你叫朕的愛卿們吃什麼?」
「啊,那怎麼辦?」
向雲疏回頭掃視在座的文武百官們。
被她目光注視到的官員,紛紛垂下頭避開。
他們忍不住在心裡吶喊。
都給她用!
讓她砸啊!
我們不吃瓜!
但沒人敢說。
開玩笑。
皇后癲,皇后不怕死,他們可怕得很呢!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向雲疏拍拍手,站起身,摸出一塊帕子擦擦手,然後丟到燕王身上,「不知道燕王今天吃得滿不滿意?」
可惜無人回應她。
「來人,」皇帝不緊不慢的說,「燕王吃瓜過量撐的昏厥過去了,把他送回去,讓大夫看看,別吃壞了肚子。」
眾人忍不住憋笑。
縱然再大的肚皮,也吃不了這幾十個瓜吧!
皇帝皇后兩口子這一唱一和的,給外人聽著,還以為雲南那邊不產西瓜呢,把個燕王饞成這樣。
一頓宮宴,就這麼在眾人的回味無窮中草草結束了。
皇后娘娘一戰成名。
在文武百官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以後的很長時間內,他們都不會忘記那個纖弱美麗的皇后娘娘,當著所有人的面,努力搬瓜朝燕王腦瓜上懟的畫面。
燕王回去後就病了。
閉門不出。
當然,誰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病了,還是裝病。
直到傳來了陳福出事的消息。
由於在大殿上多嘴,他被皇帝攆回家了,這原本是件很小的事情,但就在次日傍晚,他被人發現死在了家門口。
而且死得極其屈辱。
他被扒了褲子,吊在樹上。
露出乾枯的,殘缺的身體。
供來往人圍觀議論。
對於一個太監來說,這是死也不能瞑目的羞辱。
向雲疏得到消息,親自去看了陳福。
陳福已經被弄下來,穿好衣服,放進了棺木里。
他的死因也很殘忍,是被活活撐死的。
乾瘦的身體,只有肚子高高隆起,臉色發紫。
葉七低聲說:「陳公公的肚子裡都是西瓜,嘴巴牙齒都有損傷,看樣子是被人撬開嘴,硬朝肚子裡塞的。」
向雲疏扶著棺木的手緩緩收緊。
她知道,這是燕王的報復。
燕王暫時拿她沒辦法,就虐殺了陳福。
只因為當時陳福說了句要不要他幫忙。
當時謝淵攆他出去,大概也是想到了他可能會遭到燕王的抱負,小小的提醒了一下燕王,警告他這是皇帝身邊的人,他動不得。
然而,燕王還是動了。
不但動了。
還動得這麼明目張胆,這麼殘忍。
他不是在殺陳福,他是在抽皇室的臉。
向雲疏在棺木前站了許久。
「主子,該回了。」葉七勸道。
「陳福家還有什麼人嗎?」
「沒了。」葉七說,「他就一個人,不過也許是覺得寂寞,倒是養了幾個義子。如今跟在陛下身邊的陳治,就是其中一個。」
「其餘幾個呢?」
「除了陳治跟著進宮做了公公,其餘幾個都各自討生活去了。」葉七說道,「主子不必擔心陳公公還有其他家人受到牽連。」
向雲疏點點頭,拿出一張銀票遞給葉七:「讓人好好安葬了他。」
葉七默默接過銀票,輕聲說:「主子不要為此自責,咱們這樣的低賤奴才,命都是主子的。這樣的賤命少活幾年,也是解脫。」
「葉七,你也覺得活著是屈辱嗎?」
「不。」葉七搖頭,「曾經奴才覺得活著了無生趣,過一日算一日。但自從跟著主子,奴才才體會到了作為一個人活著的感覺。」
向雲疏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先回宮吧。」
「主子您要去哪兒?」
「我去我娘那兒坐坐。」向雲疏說,「你去找方啟正,請他把沈徽之叫過來。」
「是,奴才這就去。」
葉七知道那個總是穿著一身黑色的沈徽之,是大內高手。
有他護在皇后娘娘身邊,完全可以放心。
沈徽之來得很快。
他看到向雲疏穿著薄裙,戴著帷帽站在樹下,周圍既沒有轎子,也沒有馬車,便問道:「皇后娘娘不坐車馬嗎?」
「今天想走一走。」
向雲疏平靜的說。
沈徽之便默默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