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後,宮婢便深深垂下頭,生怕引起她的翻臉發怒,動輒打罵。
「呵!」
雖然心裡早有預料,但真的聽見皇帝去了向雲疏那裡,向風瑤還是控制不住的一陣難受嫉妒。
「又不是什麼乾淨東西,幾年前就做過藥娘生了孩子,這會兒弄進宮來,還是當個寶貝似的!」向風瑤說著,忽然記起了在孫家發生的事情。
她已經失去了清白的身子。
她也不乾淨了。
不,向雲疏好歹是給皇帝做的藥娘,可她呢?
她竟然把自己寶貴的清白之軀給了一個下流無恥的孫洛。
這讓向風瑤心中再次泛起崩潰和憤怒的情緒。
孫家!
好個孫家!
她絕不會放過孫家!
所有人!
向風瑤正在心中詛咒孫家祖宗十八代,一個太監走進來,說:「啟稟娘娘,外面有人遞信來,說娘娘的母親孫氏病重,已經吐血了。」
「什麼?」
向風瑤猛地站起身,「先前本宮不是讓去你找孟太醫嗎?他沒有去看?」
「瑤妃娘娘吩咐後,孟太醫緊趕著就去了,孟太醫也無能為力。」太監垂首說,「孟太醫說,孫氏鬱結於心,加上吃不好睡不好,已經是病得厲害。恐怕只有滂沱山的人來,才有希望。」
又是滂沱山的人!
向風瑤氣得抓起一個枕頭砸到太監臉上,怒道:「這些沒用的廢物!為什麼滂沱山的人能治病,他們卻不能?」
太監連忙跪下:「娘娘息怒。」
「你出去找滂沱山的人來!」
「娘娘,奴才不知去哪兒找。」太監有些為難,「滂沱山的人都在滂沱山啊,他們難得下山呢。尋常人即便去了滂沱山,也是上不去,見到人的。唉,如果影七娘子還在就好了……」
向風瑤抬起頭。
影七。
她怎麼能不在呢。
她不但在,還就在宮裡呢!
向風瑤當即梳洗更衣,也不管天色已晚,直接就衝到了明月軒。
明月軒是雲妃住的地方。
不算大,除了乾淨清雅,唯一的優點是距離承乾殿特別近。
也是當年先帝的元後,也就是謝淵的親生母親住過的地方。
無論是對於先帝來說,還是對於現在的皇帝謝淵來說,都是個有著非同一般紀念意義的地方。
這些年一直空著。
當初向風瑤便一直覬覦著這個地方,想搬過去住,然而皇帝沒有同意。
原以為皇帝為了先帝元後,不會允許任何人住在這裡。
沒想到,他給了向雲疏。
呵。
那可是先帝元後住過的地方!
一個妃子,怎麼有資格住?
何況還是那麼低賤畜生的妃子!
向風瑤站在明月軒門口,聽著稀薄月色下,牆頭的竹葉沙沙作響,心中的憤恨,嫉妒,悔恨等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不等太監去通傳,她便衝過去拼命拍打著門:「開門啊!開門!為什麼不開門!陛下,妾身想見你啊,您知道妾身有多難過嗎,您為什麼不出來啊!」
「娘娘,娘娘您別這樣……」跟隨的太監宮婢連忙上前阻止她。
吱呀。
明月軒的門開了。
葉七探出頭,看見向風瑤滿頭珠翠,一臉怒色,忙笑道:「原來是瑤妃娘娘,奴才給瑤妃娘娘請安。」
「狗奴才滾!」
向風瑤盛怒之中,上前就踢了葉七一腳,然後徑直往裡闖。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葉七也沒料到她說動手就動手,猝不及防之下,被踢到了膝蓋。
他的膝蓋是陳年舊疾,天天用力保養吃藥才能維持著,這一下被踢到實處,疼得他直接跪到了地上,渾身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但他還是強忍著爬起來去阻攔:「瑤妃娘娘,您不能進去,陛下有令,不許任何人來打擾。這可是聖旨!」
向風瑤腳步頓住。
雖然她一向任性妄為,但對於明著忤逆皇帝這種事,還是有所忌諱的。
可她已經到了這裡。
又是這樣的氣勢洶洶。
若就這麼回去了,面子往哪擱?
何況母親病重,若見不到向雲疏,她也沒法回去。
她掃了眼葉七,揮手就是一個耳光過去:「好你個狗奴才,陛下有口諭,你怎麼不早說?還不跪下!」
葉七隻得跪下:「瑤妃娘娘息怒。」
「本宮若是不息怒呢?」向風瑤照著葉七的膝蓋又是狠狠一腳。
葉七悶哼了聲,身子弓起來,跪著蜷縮到地上。
「裝模作樣的髒東西!」向風瑤鄙夷的冷笑,「本宮能有多大力氣,你就作出這幅模樣來。她賤,她身邊的人也都一樣賤!」
「瑤妃娘娘慎言!」
「喲,還敢頂嘴,本宮戳爛你的嘴!」向風瑤拔下一根髮簪,對準葉七的臉就狠命戳下去。
「向風瑤你住手!」
向雲疏衝出來,搶過她的髮簪扔到地上,然後對著她的臉就是一耳光,「耍脾氣耍到我這裡來了?!」
她用盡全力。
向風瑤被打的摔倒在地。
她大怒叫道:「你怎麼敢?!」
「你怎麼敢?」謝淵不知什麼時候也走了出來,站在台階上,冷冷看著她,「朕真是奇怪,自來有妃嬪恃寵而驕,你向風瑤連寵都沒有過,是怎麼敢如此蠻橫殘忍的?」
向風瑤有些委屈:「陛下,這個奴才怠慢妾身,妾身畢竟是陛下的皇妃,難道連這麼點權利也沒有嗎?」
「是的,你沒有。」謝淵淡道,「你現在跪下,然後回答朕,為什麼抗旨闖入明月軒。」
向風瑤委委屈屈的跪到地上:「陛下息怒,妾身的母親病危,妾身心裡太害怕太著急了,才不得已如此。還求陛下看在妾身一片孝心的份上,饒了妾身這一回。」
「你母親病重,便去找太醫!」
「太醫束手無策,說只有滂沱山的人才能救她。」向風瑤的聲音低了下去,「妾身若是不鬧這一出,怎麼能見得到皇上,見得到妹妹向雲疏?」
她說著便看向向雲疏。
雖然向雲疏是以孿生妹妹向雨微的身份進的宮,不過在向風瑤面前,也就不必掩飾什麼了。
向雲疏扶著葉七,見他滿臉汗珠,臉色煞白,忙說:「到屋裡來,我給你看看。」
「不用,主子,奴才沒什麼大礙,緩一會兒就好。」
葉七連忙站到一旁,「回陛下,瑤妃娘娘說要求見皇上,奴才怎麼阻止也沒有用。」
向風瑤忙說:「陛下,妾身的母親病危,妾身只想求雲妹妹去救她啊!」
「閉嘴。」向雲疏掃她一眼,「不要叫的那麼親熱,我跟你很熟嗎?」
「這跟熟不熟有什麼關係?咱們就是親姐妹,這是事實啊!」向風瑤上前拉著她的胳膊,「雲妹妹,我知道素日咱們之間有些摩擦,可這血緣關係是斷不了的。我母親好歹是你的嫡母,你也要叫她一聲母親,如今母親病重,你能眼睜睜看著不管嗎?」
向雲疏笑道:「好個嫡母啊。當年我母親病重的時候,我吃不上飯的時候,怎麼她能眼睜睜看著不管,還落井下石呢?」
「若不是母親,你能有今天嗎?」向風瑤反問,「你能侍奉陛下,給陛下生孩子?要知道,當年太皇太后看重的人可是我啊!母親把這麼好的機會給了你,你竟不知感恩?」
「厲害。」
向雲疏朝她豎起大拇指,「你們向家人這倒打一耙,顛倒黑白的能力真是堪稱天下一絕。」
「你不也是向家人。」
「我真的很引以為恥。」
「你——」
向風瑤臉上怒氣一現,隨即想到病重在床的母親,便強壓下怒氣,堆上笑臉,「雲妹妹,你這就隨我出宮去給我母親治病吧?」
「不去。」
「你真要見死不救?」
「真的,比你手上這個金鐲子還要真。」
「你——」
向風瑤有些急躁,無法再保持聲音的親切,「你才進宮,就傳出害死嫡母的名聲,你是不是還想變成以前那樣的境地,被逼得離開京城?」
向雲疏臉色一沉:「你搞清楚,你母親的病,與我無關。另外,我可是向家三小姐,會醫術的向二小姐已經死了。外面的人可不會指望一個死了的人給你母親治病。」
「你就不怕我把你還活著的消息傳到外面去!」
「向風瑤,你可以這麼做。」皇帝開口,「如果你打算從此一生都待在冷宮中度過的話。」
向風瑤打了個寒戰。
她知道皇帝真的幹得出來。
「陛下!」向風瑤轉頭對著皇帝跪著,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好歹咱們也是夫妻一場,我的母親也是您的岳母啊。太醫說只有雲妹妹可以治好,求陛下救救我母親吧!從此以後,妾身一定會好好侍奉陛下,絕不再任性。」
這時一旁忽然傳來撲通一聲。
向雲疏回頭,發現是葉七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連忙過去給他檢查,發現他膝蓋受傷嚴重,回頭怒視向風瑤:「你踢了他的腿?」
「我只是輕輕碰了下,我能有多大力氣……」向風瑤瞧見葉七的膝蓋疤痕累累,此時加了新傷,已經紅腫泛紫,聲音不由得低了下去。
「你給他道歉。」向雲疏說。
「什麼?我給他道歉?」向風瑤難以置信,「我堂堂妃位,給一個奴才道歉?天底下竟有這樣的笑話!」
「道歉,然後在這裡跪一個晚上。」向雲疏說道,「我給孫氏治病。」
「你,你……」向風瑤握緊拳頭,「向雲疏,你不要趁人之危,欺人太甚!」
「這麼點小事都不肯為你母親做,瑤妃,你還有臉說自己孝順嗎?」皇帝不緊不慢的開口,「這件事若是傳出去,也不知外人會怎麼想。」
向風瑤:「……」
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此時她真想抽自己一耳光。
向雲疏說:「我可以等,你母親不見得等得了。」
「好,我道歉!我跪!」
向風瑤看向葉七,指甲掐住手心,緩緩說,「葉公公,剛才都是本宮的錯,本宮不該對你打罵。對不起!」
葉七膝蓋劇痛,猶如被無數螞蟻啃噬,又麻又痛,哪裡顧得上她的道歉,但這是主子為他掙來的。
他強忍著說:「瑤妃娘娘不必如此。都是奴才的錯。」
向雲疏道:「還有呢?」
向風瑤緩緩跪了下去。
「四個時辰,少一點也不行。」向雲疏說。
「那你什麼時候去給我母親治病?」
「自然是等你跪滿四個時辰。」
「萬一我母親等不了怎麼辦?她吐血了,病得很厲害!」
「你放心,我可以暫時維持著她的命,等你跪完了,再給她醫治。」
「你怎麼可能做得到?」
「我的醫術,超出你的想像。」
「……」向風瑤無話可說。
即便再厭恨,她也沒法否認向雲疏的醫術,是真的很厲害。
她從來不曾羨慕過任何人,學醫有什麼了不起?
別說街頭那些大夫,就是大夫的盡頭,宮裡的太醫,也不過如此。
可此時此刻,向風瑤心裡卻湧起了一種叫做眼紅的情緒。
如果她也跟著容蒼瀾,學了這樣厲害的醫術,那麼她就可以拿捏住很多人的性命,也不用低三下四去的求別人給母親治病。
畢竟這世上金銀有數,而性命是無價的。
「皇上,我得出宮了。」向雲疏轉頭吩咐,「茶茶,把我的藥箱帶著,出趟宮。」
「這麼晚了,還出什麼宮。明日一早朕讓人把孫氏接過來,你就不必辛苦出門了。」
「孫氏病的厲害,我若是不去,她等不到天亮就會咽氣。」向雲疏認真的說,「陛下身為天子,天下百姓都是您的子民,身為父親,不能眼睜睜看著子民死而不救吧?」
謝淵:「……」
「主子,藥箱拿來了。」茶茶抱著藥箱出來。
「走。」
向雲疏一刻也沒耽誤,先讓人把葉七安頓好,給了他藥膏塗抹,又叫他近段時間歇著不必來伺候,便帶著茶茶頭也不回的出了宮。
把皇帝陛下一人留在了明月軒。
眼前除了慘澹月光,只有跪在地上滿腹委屈和憤恨的向風瑤。
「陛下……」向風瑤跪了一會兒便覺得膝蓋痛得厲害,忍不住開口撒嬌求饒,「妾身知道錯了,妾身身子嬌嫩,怎麼能受得住呢。您就饒了妾身這一回,妾身還想留著好身子,好好伺候您呢。」
她湊過去拉扯謝淵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