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寂靜無聲，安靜得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
大將軍姬康眼底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極度震驚。
梁帝緊鎖的眉毛舒展，看向魏風華。
「你說什麼？潼門關……守住了？」
北魏大軍一路攻城拔寨，取密雲郡一關三城如同探囊取物。
按理說，徐牧初掌北涼，天策府組建沒多久。
北涼三州應動盪不安，北魏攻潼門關徐牧焉能守住？
魏風華將戰報舉起來，道。
「啟稟陛下，潼門關北涼王親筆戰報，潼門關無恙！」
梁帝的臉上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密雲郡失守多日來蒙在梁帝心頭的陰霾，散去不少。
「好！好！好！」
梁帝連說了三個好，道。
「北涼王守住潼門關，給予魏將拓跋延壽重擊。」
「提振了我軍之士氣，賞賜黃金千兩，蜀錦百匹！」
大將軍姬康臉色陰晴不定，一言不發。
見狀丞相裴堅咳嗽了一聲，拱手道。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拓跋延壽雖為偏師。」
「然潼門關官兵將士訓練有素，上下一心。」
「敗魏賊守國土，真乃我大梁的將士典範！」
「不過，這戰報所說的通政使崔郾投敵，是真的？」
裴堅老奸巨猾，三兩句話又是說拓跋延壽是偏師。
又稱讚潼門關將士訓練有素，就是不提北涼王的功勞。
魏風華微微頷首，回應道。
「裴相，戰報中稱通政使崔郾在城破後為求活命。」
「向赤狐族胡霸天投降，已經被北涼王絞死。」
「屍體收殮送回京城，交給他族中處理。」
在百官之中緩緩走出一人，此人約莫四十出頭，白面黑須。
他名為崔瑾，乃大梁的戶部尚書，六部首腦之一。
「陛下，崔氏一族家門不幸，出了崔郾這種孽障。」
「臣崔瑾，請陛下降罪！」
清河崔氏五百年的望族，最看重臉面。
崔郾的言行令崔氏一族蒙羞，崔瑾臉上都快掛不住了。
梁帝揮揮手，道。
「崔郾不過是你清河崔氏一旁支，何況他是臨陣倒戈。」
「非提前勾結，崔愛卿快快起來，北方戰事正焦灼。」
「兵馬糧草諸多事宜，都需你戶部出力，起來吧。」
崔瑾人如其名，品行端正能力出眾。
六部尚書中梁帝最看重崔瑾，將他當做未來裴堅老去後的接班人。
安撫了崔瑾，梁帝察覺到方才他對待徐牧的失態。
梁帝便順著裴堅的話頭往下說。
「嗯，方才裴相說的很好，潼門關將士訓練有素，延慶郡的將士朕也知曉。」
「往年練兵演武，延慶郡將士都能排上第一流。」
「有這般良將勇軍在，我大梁定能擊退魏賊！」
北涼王徐牧很優秀，從他抵達北涼沒到一年。
便將北涼三州整合，建立天策府統一籌劃，就可看出來。
手腕、謀略、武藝，北涼王徐牧無疑是出類拔萃。
但梁帝已經廢了他徐牧，難道還要再廢了徐龍，復立徐牧？
人要臉樹要皮，君王更是如此。
大將軍姬康從潼門關守住的消息中緩過神兒，道。
「陛下所言極是，有我大梁的將士捨身忘死，就算換一將領。」
「城關依舊能守住！潼門關守得住，延慶郡更守得住！」
「魏賊，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能再猖狂！」
大將軍姬康的慷慨激昂，讓朝中的其他官員紛紛響應。
其中兵部侍郎韋典態度最為堅決。
「陛下，潼門關既然能守住，那延慶郡必然也能守住。」
「戰報中所言的『化妖丹』，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我大梁的北境，只需馮、明二位將軍抵達，當無憂矣！」
一場軍事上的勝利，令朝堂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就在這時又有禁軍前來稟報，稱通政司的官員在外求見。
通政司乃中書省所轄，負責作為各種文書的中轉機構。
北涼送到朝廷的戰報，也是第一時間送到通政司，被魏風華得到。
梁帝臉上掛著笑容，揮揮手命通政司官員入內。
官員年紀不大入殿後一路小跑，跪地行禮。
「微臣參見陛下，微臣有幽州延慶郡八百里緊急軍情啟奏！」
延慶郡？
北魏大軍拿下了密雲郡，接下來的目標就是延慶郡與潼門關。
潼門關北涼守住了，那延慶郡呢？
梁帝眉頭一皺，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道。
「講。」
大將軍姬康忍不住往前一步，等待官吏講戰報。
丞相裴堅倒是四平八穩，毫不擔心。
徐牧都能守住，延慶郡的守軍肯定能守住！
「臣延慶郡郡守尹琪、延慶郡郡尉敖誥百拜陛下，魏將拓跋輝襲三千城。」
「一夜之間三千城陷落無人逃出三千城，三千城失守臣萬死難辭其咎。」
「今魏將拓跋輝大軍直逼歸仁城，罪臣已至歸仁城整軍備戰，願以死守歸仁城，不讓魏軍進半步！」
梁帝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龍袍無風自動。
他的情緒變化之劇烈，連靈氣都跟著沸騰起來。
大殿內再次一片死寂，無人說話，通政司的官員大氣都不敢喘。
梁帝、大將軍姬康、丞相裴堅，以及之前所有大放厥詞的官員。
他們的臉上火辣辣的，太疼了！
前腳剛誇讚延慶郡訓練有素，後腳被啪啪打臉。
三千城內可是有一萬五千的守軍，居然一夜之間就被攻破。
顯然所有人都小看了潼門關一戰的難度與烈度。
徐牧能守住潼門關，還將狼兵斬殺上千，靠的是真本事。
沉默持續了十幾息時間，兵部尚書陸放暗嘆了口氣。
他是少有的沒有對北涼王引言怪氣的六部重臣，這話頭只能他來開。
「陛下，臣認為當下應立刻傳書給北方各州、郡。」
「如北涼王戰報中所寫，『化妖丹』威力強勁，可令人化妖。」
「三千城肯定也是被這種毒計攻陷，『化妖丹』不可不防啊！」
梁帝徐天德定了定神，道。
「陸愛卿所言有理，尤其是馮漢與明遠二將，需儘快通知！」
「命北方各州、郡內，嚴查『化妖丹』，一經發現，格殺勿論！」
三千城失守，將梁帝的好心情徹底打破。
早朝之後，梁帝回到正德殿。
望著正德殿外的萬里晴空，強如梁帝也不禁有了動搖。
朕當初草率地廢了他的太子位，是不是錯了？
「你是我大梁的天之驕子，北方長城？還是未來龍兒登基的最大阻礙，心腹之患呢？」
這個問題，無人能給梁帝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