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多念頭湧上心頭,梁帝徐天德對陸羽說道。
「有勞陸先生解惑,今日太子的劍道功課還未做。」
「陸先生去東宮,讓太子不要懈怠,武道之途道阻且長。」
陸羽見梁帝全無半點欣喜之色,心中一動。
隱隱猜到民間的傳說恐怕是真,梁帝不喜北涼王。
北涼王獻出劍骨,也不是因為什麼「兄弟之情」。
陸羽領命離去,正德殿內,就剩下樑帝、姬康、裴堅三人。
丞相裴堅面露焦急,道。
「陛下,北涼王身懷『天道劍骨』卻故意隱瞞不說。」
「他以劍骨換取潼門關,心懷叵測啊!」
梁帝何嘗不知道?但木已成舟,還能今年就將潼門關收回來不成?
大將軍姬康待看完徐牧的奏疏,遞給丞相裴堅,道。
「裴相,潼門關的事情先放一放,你且看看北涼王的奏疏。」
「北涼王欲在北涼設立『天策府』,統管北涼,其志不小。」
方才陸羽在正德殿,故梁帝有些話不好說得太明白。
徐牧的奏疏里誅殺盧潛一黨固然厲害,更厲害的還在後面!
丞相裴堅一目十行,越看越心驚。
徐牧欲開天策府,自領大梁天策將。
天策上將總管北涼三州軍政,府邸之中設長史、司馬,協助天策上將分管北涼的政務、軍務。
另有從事中郎兩人、軍咨祭酒、主簿,以及北涼都尉等職。
總的來說,天策府設立之後,北涼的軍政大權,盡在徐牧一人手中掌控。
政務體系,軍務體系將煥然一新。
裴堅看完之後腦袋搖晃地跟撥浪鼓一樣,道。
「不可不可,陛下萬萬不可讓北涼王設天策府。」
「否則將來天策府做大,恐難以遏制,久成禍端。」
梁帝眉頭緊鎖,顯然,也生了跟裴堅一樣的想法。
不過,若梁帝一直不准,難道就能阻止北涼王徐牧,對北涼三州的收攏麼?
梁帝有些後悔,當初就不該將徐牧放走,應該將其留在京城。
大將軍姬康沉吟片刻,語出驚人。
「陛下,臣倒是覺得不妨准許北涼王開天策府!」
哦?梁帝眉毛一挑,而裴堅則驚訝地盯著姬康。
准許北涼王開天策府,是在養虎為患,難道姬康不知道?
「姬卿此言何解?」
姬康拱手行禮,道。
「陛下,北涼王是陛下您冊封的,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
「北涼三州素來混亂,魚龍混雜,朝廷為此經常頭疼。」
「北涼王去北涼,靠著一人之力隱隱有統御北涼之態勢。」
「朝廷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准許他開天策府。」
姬康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道。
「天下人就能看到陛下您對北涼王的支持,與慈愛。」
丞相裴堅連連搖頭,憂慮地說道。
「若北涼王真的整合了三州之地,更有潼門關為天險。」
「長此以往被他坐穩了北涼,萬一生了變故怎麼辦?」
「北涼王獻出劍骨給太子殿下,他心中焉能沒有怨氣?」
裴堅太懂梁帝徐天德的軟肋在哪兒。
他一提太子徐龍,梁帝的眼神立刻變得銳利起來。
大將軍姬康微微一笑,說道。
「裴相,北涼王劍骨既在,威望日益高漲,就算陛下不准許。」
「天策府開不起來,難道,就能讓北涼王無法統御三州?」
「所以,與其阻攔不如順水推舟,等待北涼王完成整合。」
「到那個時候再派人代替北涼王的位置,北涼三州依舊是朝廷的,是陛下您的。」
梁帝徐天德的眼睛微微眯起來,若有所思。
姬康給梁帝提供了一條新思路,他以前從未想過。
丞相裴堅眼睛一亮,旋即想到了問題的關鍵。
「大將軍說派人代替北涼王,要如何行事?你也說北涼王整合三州。」
「彼時他的地位穩固,若是不肯離開北涼,難道朝廷要發兵攻打不成?」
姬康仰面而笑,侃侃而談。
「都是大量的州府,為何要起兵?陛下可下一紙詔書,趁著『天聖節』命北涼王回京城,為陛下祝壽。」
「同時,為北涼王賜婚,這天聖節加上北涼王大婚,少說也有兩個月。」
「陛下將北涼王留在京城,北涼三州群龍無首,再派遣一眾官員入潼門關,取代天策府的重要官員。」
「到那個時候,天策府就成了朝廷的天策府,北涼三州也徹底為陛下您所掌控!」
姬康的計策,簡單來說叫做——摘桃子。
朝廷不出一兵一卒,只給你北涼王一個開天策府的旨意。
做得好了那是朝廷的,做得不好是你徐牧自己無能。
一旦徐牧真的整合了北涼三州,就將你調回來軟禁。
北涼彼時投鼠忌器,絕對不敢反抗,徐牧的辛苦與成就,就會被摘了桃子。
這一計,著實狠毒。
梁帝徐天德思忖了片刻,說道。
「此事容朕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姬康心中暗笑,每當梁帝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
梁帝的心中,其實已經做出了抉擇。
身懷「天道劍骨」的王爺,梁帝絕對不會任其一直在外。
威脅將來登基的皇太子!
……
北涼,青雲城。
除夕將近,青雲城張燈結彩。
綾月指揮著王府的小廝女使懸掛裝飾。
紅綢、燈籠、福字樣樣都有。
偌大的北涼王府,終於恢復了些生氣。
徐牧與諸葛淵坐在廊檐下,飲茶、對弈。
徐牧執白字,諸葛淵執黑子。
諸葛淵輕聲說道。
「盧潛的殘黨已經徹底清理乾淨,選拔的官員陸續上任。」
「殿下,朝廷那邊已經准您開天策府,再幾日聖旨就會到安州。」
「天策府官員選拔,需您欽點,尤其是天策府都尉。」
徐牧慵懶地落下棋子,道。
「官員人選諸葛先生不是與本王商議過了麼?」
「都尉人選馬雄、曹森、秦晟三人,其餘的諸葛先生來安排。」
諸葛淵的臉色忽然一變,站起來嚴肅地說道。
「王爺乃北涼之主!軍中大將任免唯有王爺可以決定!」
「王爺若再說此話,淵必以死明志!」
徐牧沒想到諸葛淵反應這麼大,他不得不起身拉著諸葛淵,道。
「先生何出此言?本王絕對信任先生,並無他意。」
諸葛淵一聲嘆息,道。
「淵視王爺為主公,為人主,兵權乃核心,您是主公兵權就必須在您手中,淵為臣不可僭越!」
諸葛淵哪裡都好,理政絕對的王佐之才。
不過也是個死心眼,尤其是在談論兵權的時候。
徐牧好說歹說,將一涉及兵權就無比認真的諸葛淵安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