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摘桃子的藝術

  諸多念頭湧上心頭,梁帝徐天德對陸羽說道。

  「有勞陸先生解惑,今日太子的劍道功課還未做。」

  「陸先生去東宮,讓太子不要懈怠,武道之途道阻且長。」

  陸羽見梁帝全無半點欣喜之色,心中一動。

  隱隱猜到民間的傳說恐怕是真,梁帝不喜北涼王。

  北涼王獻出劍骨,也不是因為什麼「兄弟之情」。

  陸羽領命離去,正德殿內,就剩下樑帝、姬康、裴堅三人。

  丞相裴堅面露焦急,道。

  「陛下,北涼王身懷『天道劍骨』卻故意隱瞞不說。」

  「他以劍骨換取潼門關,心懷叵測啊!」

  梁帝何嘗不知道?但木已成舟,還能今年就將潼門關收回來不成?

  大將軍姬康待看完徐牧的奏疏,遞給丞相裴堅,道。

  「裴相,潼門關的事情先放一放,你且看看北涼王的奏疏。」

  「北涼王欲在北涼設立『天策府』,統管北涼,其志不小。」

  方才陸羽在正德殿,故梁帝有些話不好說得太明白。

  徐牧的奏疏里誅殺盧潛一黨固然厲害,更厲害的還在後面!

  丞相裴堅一目十行,越看越心驚。

  徐牧欲開天策府,自領大梁天策將。

  天策上將總管北涼三州軍政,府邸之中設長史、司馬,協助天策上將分管北涼的政務、軍務。

  另有從事中郎兩人、軍咨祭酒、主簿,以及北涼都尉等職。

  總的來說,天策府設立之後,北涼的軍政大權,盡在徐牧一人手中掌控。

  政務體系,軍務體系將煥然一新。

  裴堅看完之後腦袋搖晃地跟撥浪鼓一樣,道。

  「不可不可,陛下萬萬不可讓北涼王設天策府。」

  「否則將來天策府做大,恐難以遏制,久成禍端。」

  梁帝眉頭緊鎖,顯然,也生了跟裴堅一樣的想法。

  不過,若梁帝一直不准,難道就能阻止北涼王徐牧,對北涼三州的收攏麼?

  梁帝有些後悔,當初就不該將徐牧放走,應該將其留在京城。

  大將軍姬康沉吟片刻,語出驚人。

  「陛下,臣倒是覺得不妨准許北涼王開天策府!」

  哦?梁帝眉毛一挑,而裴堅則驚訝地盯著姬康。

  准許北涼王開天策府,是在養虎為患,難道姬康不知道?

  「姬卿此言何解?」

  姬康拱手行禮,道。

  「陛下,北涼王是陛下您冊封的,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

  「北涼三州素來混亂,魚龍混雜,朝廷為此經常頭疼。」

  「北涼王去北涼,靠著一人之力隱隱有統御北涼之態勢。」

  「朝廷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准許他開天策府。」

  姬康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道。

  「天下人就能看到陛下您對北涼王的支持,與慈愛。」

  丞相裴堅連連搖頭,憂慮地說道。

  「若北涼王真的整合了三州之地,更有潼門關為天險。」

  「長此以往被他坐穩了北涼,萬一生了變故怎麼辦?」

  「北涼王獻出劍骨給太子殿下,他心中焉能沒有怨氣?」

  裴堅太懂梁帝徐天德的軟肋在哪兒。

  他一提太子徐龍,梁帝的眼神立刻變得銳利起來。

  大將軍姬康微微一笑,說道。

  「裴相,北涼王劍骨既在,威望日益高漲,就算陛下不准許。」

  「天策府開不起來,難道,就能讓北涼王無法統御三州?」

  「所以,與其阻攔不如順水推舟,等待北涼王完成整合。」

  「到那個時候再派人代替北涼王的位置,北涼三州依舊是朝廷的,是陛下您的。」

  梁帝徐天德的眼睛微微眯起來,若有所思。

  姬康給梁帝提供了一條新思路,他以前從未想過。

  丞相裴堅眼睛一亮,旋即想到了問題的關鍵。

  「大將軍說派人代替北涼王,要如何行事?你也說北涼王整合三州。」

  「彼時他的地位穩固,若是不肯離開北涼,難道朝廷要發兵攻打不成?」

  姬康仰面而笑,侃侃而談。

  「都是大量的州府,為何要起兵?陛下可下一紙詔書,趁著『天聖節』命北涼王回京城,為陛下祝壽。」

  「同時,為北涼王賜婚,這天聖節加上北涼王大婚,少說也有兩個月。」

  「陛下將北涼王留在京城,北涼三州群龍無首,再派遣一眾官員入潼門關,取代天策府的重要官員。」

  「到那個時候,天策府就成了朝廷的天策府,北涼三州也徹底為陛下您所掌控!」

  姬康的計策,簡單來說叫做——摘桃子。

  朝廷不出一兵一卒,只給你北涼王一個開天策府的旨意。

  做得好了那是朝廷的,做得不好是你徐牧自己無能。

  一旦徐牧真的整合了北涼三州,就將你調回來軟禁。

  北涼彼時投鼠忌器,絕對不敢反抗,徐牧的辛苦與成就,就會被摘了桃子。

  這一計,著實狠毒。

  梁帝徐天德思忖了片刻,說道。

  「此事容朕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姬康心中暗笑,每當梁帝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

  梁帝的心中,其實已經做出了抉擇。

  身懷「天道劍骨」的王爺,梁帝絕對不會任其一直在外。

  威脅將來登基的皇太子!

  ……

  北涼,青雲城。

  除夕將近,青雲城張燈結彩。

  綾月指揮著王府的小廝女使懸掛裝飾。

  紅綢、燈籠、福字樣樣都有。

  偌大的北涼王府,終於恢復了些生氣。

  徐牧與諸葛淵坐在廊檐下,飲茶、對弈。

  徐牧執白字,諸葛淵執黑子。

  諸葛淵輕聲說道。

  「盧潛的殘黨已經徹底清理乾淨,選拔的官員陸續上任。」

  「殿下,朝廷那邊已經准您開天策府,再幾日聖旨就會到安州。」

  「天策府官員選拔,需您欽點,尤其是天策府都尉。」

  徐牧慵懶地落下棋子,道。

  「官員人選諸葛先生不是與本王商議過了麼?」

  「都尉人選馬雄、曹森、秦晟三人,其餘的諸葛先生來安排。」

  諸葛淵的臉色忽然一變,站起來嚴肅地說道。

  「王爺乃北涼之主!軍中大將任免唯有王爺可以決定!」

  「王爺若再說此話,淵必以死明志!」

  徐牧沒想到諸葛淵反應這麼大,他不得不起身拉著諸葛淵,道。

  「先生何出此言?本王絕對信任先生,並無他意。」

  諸葛淵一聲嘆息,道。

  「淵視王爺為主公,為人主,兵權乃核心,您是主公兵權就必須在您手中,淵為臣不可僭越!」

  諸葛淵哪裡都好,理政絕對的王佐之才。

  不過也是個死心眼,尤其是在談論兵權的時候。

  徐牧好說歹說,將一涉及兵權就無比認真的諸葛淵安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