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昆州，碎葉城。
昆州自古以來就有「三城一水一雄關」的說法。
肥壽城、碎葉城、昆城，以及風陵渡、昆州關。
風陵渡與昆州關是進入昆州的要害之地，守住風陵渡與昆州關，昆州自成一體。
蜀地多山水，多雄關，就連這一州之地都能自成一體。
不過，如今的昆州門戶風陵渡，已經歸了北涼靈州統管。
肥壽城亦被北涼攻占，北涼長夜軍就駐紮於城中。
碎葉城的七月，溫暖愜意。
碎葉城將軍府內，蜀王王燮麾下大將關棠，正在與親信商議軍務。
關棠的義子關索，輕聲說道。
「義父，蜀王殿下派人傳訊，若新一批的兵卒訓練完畢。」
「請義父儘快將兵卒送去登州，鬼門關戰事吃緊。」
關棠一襲黑衣，年逾四旬，赤面長須。
聞言關棠微微頷首，道。
「回信殿下，就說五日之後新一批的兵卒會啟程往登州。」
「對了，龍虎山的人離開鬼門關了麼？」
龍虎山李神通抵達蜀地，重創了紅衣教四儺將。
攬諸、伯奇二將身受重傷，差一點身死。
幸而紅衣教副教主出手，擋住了李神通，不知付出了什麼代價才令龍虎山罷手。
關索點了點頭，說道。
「李神通已經離開，不過義父，雄伯儺將來了。」
「他說等義父處理完公事，要見義父。」
聽到「雄伯」的名字，關棠微微皺眉，露出一抹厭惡之色。
關棠不喜紅衣教，更厭惡紅衣教的人，上至紅衣教的教主，下至紅衣教的普通教眾，全都邪氣凜然。
「告訴雄伯，為父一會要去軍營巡視，讓他走吧。」
關棠說完，關索卻露出了為難之色，道。
「義父，雄伯儺將恐怕是為了『藥引』而來。」
「您不見他，雄伯是不會走的。」
關棠的濃眉微蹙，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去見一見雄伯。
若他不見雄伯一面，以紅衣教的作風恐怕會去肆意抓捕「藥引」。
屆時會鬧出更大的亂子來。
將軍府，花園。
儺將雄伯一身血紅道袍，臉上戴著「雄伯」的面具。
見到關棠來，雄伯恭敬地向關棠行禮。
「雄伯參見關將軍……」
關棠沒有給雄伯好臉色，冷著臉說道。
「不必行虛禮，雄伯儺將有話直說就好，你來找本將做什麼？」
雄伯微微一笑，取出一份文書來。
「教主徐牧更多的『藥引子』，這是十二個童男童女的出生時辰。」
「六童男、六童女，整個昆州的戶籍冊子都在關將軍這邊。」
「請關將軍幫忙湊齊十二童男童女，教主急著要。」
關棠沒有去接那文書，冷冷一笑。
「雄伯儺將，本將上一次已經說了，為你們提供最後一次『藥引』。」
「你聽不懂本將軍的話麼？！要尋『藥引子』，去別處！」
雄伯也不生氣，笑呵呵地提醒關棠。
「關將軍，教主修行需要『藥引子』，待教主大成之日。」
「蜀王殿下這邊就多了一強力的臂助，你難道沒見到李神通的厲害？」
「教主神功大成，兩個李神通都不是教主的對手。」
「關將軍還是老老實實辦事，不然鬧到蜀王面前，誰都不好看。」
關棠的身體裡面傳來一陣風雷之音，他沉聲低吼道。
「你，在威脅我？！」
關棠的聲音好似雷鳴，震人心魄。
雄伯面具下的臉色微微一變，聲音卻依舊含著笑意。
「雄伯不敢威脅將軍，我說的是事實罷了。」
「蜀王與紅衣教互相依存，幫教主就是幫蜀王。」
「關將軍，您說呢？」
關索見義父關棠全身衣衫浮動，似乎有要動手的趨勢。
他趕忙出來打圓場，接過了雄伯的文書。
「雄伯儺將，義父一會還要去軍營巡視，檢閱將士。」
「文書我來收下，尋找『藥引子』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關索陪著笑送雄伯離開，過了一會兒關索才歸來。
「義父，您何必與雄伯置氣呢？他是紅衣教教主的親信。」
「若是在紅衣教教主面前進讒言，可怎麼好？」
關棠面色冷峻，道。
「為父當初願意追隨蜀王殿下起兵，乃因蜀地百姓困苦不堪。」
「『田柴科制』積弊已久，吾多次上書朝廷皆石沉大海。」
「為父起兵時的願望，就是令蜀地百姓能過得安穩太平。」
「可如今『田柴科制』雖有改善卻未曾廢除，紅衣教肆意妄為。」
「文書上的孩子，你一個都不許給紅衣教找！」
關索縮了縮脖子，不敢再提尋找「藥引子」的事情。
忽然，將軍府的護衛前來通稟，稱碎葉城守軍百戶王倫，前來覲見。
王倫是關棠的同鄉，蜀王自立後跟隨關棠從軍，成了軍中百戶。
一見關棠，王倫就大吐苦水。
「將軍，這群刁民要反了天了！他們連我官軍都敢殺！」
「當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關索又驚訝又迷惑，問王倫。
「王百戶，何處出了殺官軍的事情？碎葉城？」
王倫搖了搖頭，道。
「不，是小葛村，屬下率領兄弟們去征壯丁、收賦稅。」
「結果那小葛村的百姓聯合起來，將我們打出來，還將兩個兄弟給打死了！」
「將軍、少將軍，請你們一定要為我等做主！」
鬼門關的戰事雖然烈度不比從前，但每日都有消耗。
尤其梁帝為了穩住南橘城的戰事，將鬼門關的精銳抽調走一批。
王燮見到了攻克鬼門關的曙光，多次鏖戰於鬼門關。
壯丁徵調了一遍又一遍，賦稅也是接連加碼。
王燮起兵時候宣稱會輕薄徭役，初時他的確做到了。
但隨著戰事的發展，前線吃緊，不得不為百姓增壓，壓榨民力。
與王燮起兵最初一呼百應，百姓雲從相比，如今的蜀地民心正悄然變化。
關棠嘆了口氣，道。
「爾等為官軍，卻連百姓都打不過，還有臉面來求本將。」
「你去尋劉千戶，請劉千戶領兵去小葛村。」
「只誅殺領頭的，以及動手擊殺官軍的暴徒即可。」
「其他的小葛村百姓已經夠苦了，休要累及其他的百姓。」
王倫領命而去，關棠也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然而到了晚上的時候，千戶劉佐全身浴血地再度歸來，這次見到關棠後，他放聲大哭。
「將軍！死了！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