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州,朔望城。
朔望城位於肅州北,緊鄰幽州順義郡東部。
姬武與岑晊從汴梁出發,一路向北,用了七日方抵達肅州。
遠遠望去朔望城猶如匍匐在大地上的巨獸。
岑晊騎著高頭大馬,語氣中充斥著不滿。
「姬兄,章邯前日可就到了朔望城,結果卻半點準備不做!」
姬武眉毛微微一挑,道。
「岑兄指的是?」
岑晊指了指朔望城外,哼了一聲。
「無儀仗來迎接你我,你我何許人也?你姬兄,大將軍長子。」
「我岑晊,乃是裴相的女婿,章邯什麼都不做,實在怠慢。」
姬武面無表情,為章邯解釋。
「大軍撤到慶城後,龍武將軍事務繁雜。」
「北涼王也要到肅州來商議軍務,龍武將軍哪有時間?」
章邯的封號便是龍武將軍,從二品武官。
岑晊可沒有姬武那麼好說話,道。
「姬兄,你就是太好說話了,你久在汴梁有些事你不懂。」
「吾與你說,邊軍的將官很多桀驁不馴。」
「不是你壓著他就是他壓著你,章邯這種人我見多了。」
岑晊指了指越來越近的朔望城,嘴巴一撇。
「咱們從汴梁到朔望城用了七日,七日時間章邯做了什麼?」
「他什麼都沒做,不想著收復被北魏奪取的土地城池。」
「也沒有想著主動出擊,殺敵建功,昨日咱們收到來信。」
「陛下已經對章邯消極作戰不滿,我大梁需要一場勝仗,提振士氣!」
姬武眉頭緊鎖,道。
「岑兄,我們身為監軍責任重大,還是……不要與章將軍他們發生衝突為好。」
岑晊仰面而笑,給姬武傳授經驗。
「姬兄你我打賭,若是章邯怠慢你我,那他就是給你我下馬威。」
「對付這種人吾經驗豐富,你且瞧好吧!」
「唯有壓住了章邯一頭,你我這個『監軍』才能坐穩,才能奏效。」
「否則你我空有監軍的名頭,不過碌碌無為爾。」
「你姬兄也想做一番事業,不是麼?」
見姬武還有些擔憂,岑晊再三保證,會注意尺度,姬武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抵達朔望城下,章邯的親衛丁顯正在率領十幾人等待。
丁顯二十有三,相貌憨厚,聲音洪亮。
「在下丁顯,恭迎姬少將軍、岑大人!」
岑晊未下馬,往城中望了一眼。
「你家將軍呢?」
丁顯微微一怔,旋即說道。
「岑大人,將軍今日清晨就在官署中與眾將商議重城、慶城的防務,您等中午抵達,將軍處理完官署的事務後,就去了酒樓……」
他還未說完,岑晊揮揮手。
「哦,原來龍武將軍去了酒樓,成,你來牽馬帶本官去酒樓!」
丁顯乃龍武將軍親衛,雖不是將官但也是有品級的。
他為龍武將軍章邯牽馬可以,為岑晊牽馬算怎麼回事?
見丁顯不動,岑晊拔高聲音,喝道。
「怎麼?本官的話不好使?你可知本官的岳父是誰?」
丁顯以及丁顯身邊的親衛都是敢怒不敢言。
丁顯擠出一抹笑容,道。
「不敢,在下這就為您引路。」
他們一路入朔望城,直達章邯設下酒宴的酒樓。
朔望城不算什麼大城,酒樓的規模中規中矩。
岑晊望了一眼心中更加不悅。
入酒樓直至專門為貴賓準備的後院,岑晊、姬隆,終於見到了章邯。
章邯乃軍中宿將,早年間曾經到蜀地與東南沿海,剿滅過邪教與海盜。
也曾在北境領兵,與北魏較量過數次。
章邯的領兵風格很有特點,善於防守,以靜制動。
縱觀章邯來主持幽州戰事後,他從未有一次主動出擊的戰例。
然而就是這種看似溫吞的打法,在北魏奇襲成功大興寨前,拖住了拓跋輝銳利的兵鋒。
為大梁調兵遣將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章邯年逾三十白面黑須,外表看起來儒雅隨和。
雙方見面後好一番寒暄。
「兩位遠道而來至肅州,吾備下薄酒素菜,肅州不比金陵。」
「若有招呼不周的地方,還請兩位見諒。」
姬武拱手笑道。
「章將軍客氣了,大敵當前物資緊張,能有這些酒菜殊為不易。」
「不過,我聽聞北涼王今日也到了朔望城,怎不見他?」
姬武從內心裡討厭徐牧,不過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
穩定幽州迫退拓跋輝,少不了徐牧出力。
章邯聞言笑了笑,解釋道。
「北涼王上午到了肅州,不過,因軍糧延誤一事在調查。」
「兩位也知曉,北涼王麾下青雲軍,已經沿著水路有部分來到肅州。」
「軍糧事關大軍生死,他極為關心。」
岑晊陰陽怪氣地說道。
「章將軍,北涼王收到陛下的聖旨也有數日了。」
「潼門關那邊按兵不動不說,怎麼還管起軍糧來了?」
「我看北涼王是準備連肅州、幽州的軍糧一起管吧?」
章邯眸子微微閃動,笑了笑。
「岑晊大人說笑了,北涼王一直在找機會進攻密雲郡。」
「不過,拓跋輝的副將史越鎮守密雲。」
岑晊仰面而笑,道。
「章將軍,這小小的軍糧有什麼可查的?本官已經為你查出來了。」
哦?章邯微微一怔,卻聽岑晊對著外面喊了一聲。
「來人!將趙厷帶進來!」
趙厷被五花大綁推進來,見到岑晊後他大聲喊道。
「岑大人!在下冤枉!軍糧延誤之事與我無關!」
說起趙厷也夠倒霉的。
他隨著明遠一起入京城,與馮漢、羅昌對峙。
後刑部尚書李淵親自審理此案,兩日內就有了判決。
馮漢、羅昌的確偽造了戰報,故羅昌被斬首示眾。
馮漢念在其祖上有功於社稷,便被貶為千戶軍中任職。
奮武將軍明遠與都尉趙厷,雖沒有說謊但戰敗是真。
故明遠被罰沒一年俸祿,在家中反省養傷。
趙厷也被貶為千戶,與馮漢一起到軍中為北境前線運送糧草。
馮漢沒有與倒霉蛋羅昌一起被斬首,是因為他是丞相裴堅嫡系。
明遠不服判決結果,一氣之下辭官回關中老家去了。
趙厷也是憋了一肚子氣,可他不如明遠那般家境殷實。
便只好做了運糧的千戶。
豈料運糧的事情乃是岑晊與諸位轉運使掌管,他恰好在岑晊手下。
岑晊欲在朔望城立威,趙厷就是他立威的工具。
岑晊怪笑一聲。
「你乃運送糧草的千戶,糧草延誤與你無關?誰信?」
「你在章將軍面前還敢不老實,來啊,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