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兩者皆不取
老者要走了。
他想要的答覆,姜離已經給出,便不需要多問了。
只是在走之前,他還問了一個問題。
「聽聞昨日太學士子和墨門弟子相辯,姜少主在裡屋旁聽,卻是不知於姜少主而言,儒墨之說,孰高孰低,姜少主更屬意於哪一方?」
姜離聞言,微微一愣,卻是沒想到老者會問這麼一個問題。
他心中念頭急轉,嘴上則是不緊不慢地說著儒墨的特點,「儒者尊崇於上,墨者紮根於下,一者仁愛,一者兼愛,晚輩當真不好評斷孰高孰低。」
姜離不是什麼史學家,更不是什麼社會學家,雖有男人的通性——鍵政,但對於當前世界儒墨學說的高低優劣,他自覺還是沒資格評說的。
「不好評斷孰高孰低,也就是說已是有所屬意了?」老者問道。
姜離言語未盡,顯然是還有說法。
「正有一點愚見,」姜離輕緩說道,「儒墨學說,晚輩皆不取。」
「無論是講究君君臣臣的儒,還是信奉兼愛非攻的墨,都是要求人去做什麼,而晚輩,卻是更傾向於我想做什麼。是以,儒墨我皆不取。」
不是我要做什麼,而是我想做什麼。
不受束縛,不受規制,百無禁忌。
「這倒是切切實實的玄門思想。」
老者輕笑一聲後,門外突然靜下,像是已經遠去。
少頃,天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看來太學這邊,已是有了傾向。」
「嗯,」姜離輕輕頷首,「這是個好消息。」
雖是沒表露身份,但老者代表的立場,卻是已經明確無誤地表達出來了。他是代表太學來做這一次簡短的談話的。
特意提到不會交出明揚,這是在表明太學要遵從德行。而德行,本質上是一種受到普遍認同的準則。
大周普遍認同的是什麼,那自然是天子代代相傳了。
不過這單方面的表達終究不保險,所以姜離給太學的傾向上了一個保險,同時也算是解答了對方的疑問。
當太學的人和姜離接觸,就已經犯了過錯了······
是什麼樣的過錯,需要太學祭酒去負荊請罪,才能讓天子安心的呢。
能夠讓人想到的,也就只有那個了。
······
······
「天子想要長生。」
站在湖畔,眺望浪濤起伏,太學祭酒悠悠長嘆,「大周承平八百年,如今終是遭遇一大波瀾。」
過往的任何波瀾都不及眼下,因為過往的波瀾來自於世家和黔首,頂多只能算是小波小浪,就算是有西邊的佛國試圖傳教,也難以在大周境內掀起什麼大浪來。
而現在,乃是天子起意,要撼動大周八百年的秩序,別看現在沒什麼動靜,一旦爆發出來,那就是滔天大浪,足以動搖社稷根基。
「老師無需過於擔憂。」
那儒士從後方走來,恭謹道:「先不說天子能否突破道果之限制,便是能行,姬氏之內也當有人要反對,袞袞諸公、諸多世家也不會任由天子行這······」
他有點猶豫,但還是說道:「昏聵之舉。」
「歷代天子之治世經驗、修行體悟都在天子道果之中,新皇登基之後,便可融合道果中的體悟,我大周綿延至今,可從未出過昏君。」
太學祭酒搖了搖頭,道:「不過你說的倒也沒錯,天子固然為九五至尊,但想要逆天長生,並非易事。我輩中人忠於社稷,也不會坐視不管。」
說到這裡,太學祭酒已是收斂了先前顯露的一絲愁色,心思內斂。
「雲山,老夫和那姜氏子的交談,你也聽到了,你怎麼看?」太學祭酒似是別有深意般考教道。
儒士方雲山聞言,沉吟一會兒,回道:「姜氏姜離,非是池中之物。」
「是啊,非是池中之物,老夫本來想讓他的長輩來回話的,沒想到光是他,就有那智慧和老夫打玄機了。」太學祭酒笑道。
方雲山又道:「此子如斯心機,未來恐會生亂。」
雖是反對天子長生,但無論是太學祭酒還是方雲山,都將大周社稷之穩定當成第一要務。
想要長生的天子需防,姜離這等可能生亂的種子也不得不防。
姜離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又有如此心機,未來若真要生亂,一個贅婿的身份怕是壓不住他。
「所以老夫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
太學祭酒的重瞳中閃著靈光,似是能看透人心般,「而他,竟也是能夠察覺到這一點,做出了保證。不想被要求做什麼,而是我想做什麼······此子倒是一修行的真種子。」
儒墨皆為治世之學,姜離直言放棄儒墨,也算是間接表達放棄治世,無心朝廷權位。
而且朝廷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約束,這自然是要和姜離的心性相悖的。他既然口出此言,自是表明自己今後不會涉入朝廷官場。
如此,也算是安了太學祭酒的心。
以太學祭酒識人觀人的閱歷,再加上道果神通,也能察覺到姜離那一席話乃是出自本心。
但在同時,也讓人見識到了姜離的滴水不漏。
若他有朝一日反悔,肯定還要生出不少波瀾。
不過這一點,就無需外人多擔憂了。
『公孫家的那個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燈啊。』太學祭酒心中感慨。
當務之急還在於天子,至於姜離,休說他現在還無野心,就是有那野心,也自有人制擘於他,輪不到外人插手。
「那老師,接下來,我等該怎麼做?」方雲山問道。
「等。」
太學祭酒淡淡道:「這一次敲打不成反折了人,姬氏的那一位絕不會善罷甘休。並且姜離遇襲,也算是某種預兆。這一下,該是有人要進行選擇了。」
簡而言之,也就是站隊。
太學不是祭酒一個人的,太學士子也各有背景,會受到家族、交情等各種原因而影響立場。就連太學中的各位講師,有不少也是歸屬各方的。
畢竟這是太學,是附屬於朝廷的學宮,而不是某個門派。
太學祭酒便是要以此為契機,辨別立場。
而這個辨別的標準——
就是姜離。
「給太學找了這麼個麻煩,讓他出一下力,也是應該的。」方雲山笑道。
先來兩千字,因為剛好到斷點了,就乾脆斷在這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