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結果如何?」莊冥淡然笑道。

  「你可以放寬心。」劉越軒說完後,看向陸合,又正色說道:「你的愁緒,不會太久,過些時候,自然能解。」

  「敢問先生,如何得解?」陸合問道。

  「修為高了,自然能解。」劉越軒應道:「除此之外,你到海外,一月之內,必名聲大振,何愁無人結識?」

  「聽到了麼?」莊冥看向陸合。

  「聽到了。」陸合點頭。

  「陸合,這些年來,你為我所器重的地方,不單是你近乎宗師的武力,也不單是在武林的人脈及門路。」

  莊冥緩緩說道:「這些年來,莊氏商行無數事情,我皆下令於你,讓你統籌諸事,你都辦得十分妥當,這便是你自身的本事……」

  「劉道兄說了,你此去海外,必將名聲大振!」

  「不單是你,白慶及柳河,必然都是如此。」

  「莫愁前路無知己!」

  莊冥輕笑道:「待一月之後,天下誰人不識君?」

  陸合、白慶、柳河無不感到心中激盪,俱都施禮。

  ——

  劉越軒見狀,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他看向莊冥,說道:「三次天機,我還你兩次,還有一次,乾脆點兒,你說出來,我看看如何替你解惑……」

  莊冥微微沉吟,旋即說道:「沒有了。」

  劉越軒臉頰抽搐了下,咬牙切齒道:「真沒有了?」

  三次天機,只剩一次。

  這次過後,兩不相欠。

  以後見了莊冥,不會再低他一頭。

  修行路上,仍是以唯我獨尊的信念,一路前行!

  但這莊冥怎麼又不按常理來?

  「沒有了。」

  「真沒有?」

  「嗯!」

  「……」

  劉越軒深吸口氣。

  莊冥忽然問道:「話說回來,你們師徒,此去是天星福地罷?」

  劉越軒眼前一亮,道:「我回答你,算是給你解惑?」

  莊冥淡然一笑,道:「你可以不回答,而這個問題,船靠岸了就知道,也談不上天機。」

  劉越軒深吸口氣,然後說道:「不回答就不回答。」

  莊冥悠悠說道:「若我猜測不錯,你此去天星福地,是為拜入天機閣。」

  劉越軒臉色微滯,說道:「你怎麼知道?」

  莊冥沒有直接回應,只應道:「你師尊生前,該是天機閣的長老,只不過他已經死了許多年,想必信物也無法留存,而且時過多年,天機閣定然也消了他的氣息。此去天星福地,想要找到高居世外,而無定處的天機閣,就算是你師父,也不容易罷?」

  劉越軒目光微凝,卻未開口。

  莊冥繼續說道:「到了天星福地,你還要在凡塵俗世,打拼出一片名聲,吸引天機閣外門監察部的目光,展現出自己的智慧,展現出自己的悟性,等待他們賜予你信物,勉強算是天機閣記名弟子。」

  他看向劉越軒,說道:「但是想要成為天機閣的真正弟子,你還需要自行悟透這信物。」

  劉越軒目光微凝,靜靜看著莊冥,說道:「令牌便是敲門磚,但是想要找到天機閣的門,也不容易,須得悟透信物。」

  莊冥點頭說道:「悟透了天機閣的信物,才能找到天機閣目前的所在。」

  說到這裡,莊冥稍有思索,旋即說道:「這麼說來,你要吸引天機閣外門監察部的目光,須得一段時日,而他們對你進行考核審查,也須得一段時日,再等令牌到手,再快的話,也大約該是一年半載之後了。」

  「得了信物,你還要悟透這信物,如若你師尊願意相助,或許頃刻便成,但是你師畢竟是天機閣弟子,定然也不會違背天機閣的鐵律,因此,你多半還需要自己去悟。」

  「我不知道你的悟性多高,但聽聞在芸芸眾生里,天星福地的凡塵俗世中,悟透令牌最快的聰慧凡人,也花了八個月。」

  「最長的,便是老死了,也悟不透其中的玄妙,找不到天機閣的所在。」

  「這麼一算,你若快了,還須三年五載,才入天機閣。」

  「若是其中有什麼耽擱,也許十年八載?」

  莊冥看向劉越軒,漸漸浮現出笑意。

  劉越軒心中升起些許不安之感,前路好像有個大坑,即將擺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會忍不住跳進去的樣子?

  「看來你不單是養成一頭蛟龍,對於外界也知之甚深。」

  劉越軒深吸口氣,沉聲道:「但你說了這麼些話,與我點明利害,又是什麼意思?」

  莊冥正色道:「東勝王朝,淮安十六府中,宣城宋家的宋天元,曾經出海,得獲這麼一塊令牌,他回到東勝王朝,眼高於頂,試圖絆倒我,最後被我所殺。」

  停頓了下,才聽他微笑說道:「他的信物,落在我手中。」

  劉越軒驟然一愕,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莊冥伸手入懷,取出一塊玉令,上端穿了孔,繫著一根五彩繩,而玉令中間,雕刻者八卦,內里呈陰陽劃分。

  「我欲將此物,贈於道友,省去你數年謀劃。」

  「……」

  劉越軒呼吸微微一滯,看著這塊玉令,又看了看莊冥。

  這傢伙果然還是不按常理來!

  救自己一條性命,還他三次天機,如今第二次完成,還差一次,偏偏不給自己機會!

  這也罷了,還送出一塊玉令,還要讓自己再欠一份人情?

  這是要自己永遠低他一頭?

  「陽謀啊……」

  劉越軒神色複雜,徐徐吐出口氣,道:「你就想讓我欠你的債,一直還不清麼?」

  莊冥笑著說道:「談什麼陰謀陽謀?你我既為好友,我贈你一物,省你多年謀劃,乃是誠心。」

  劉越軒臉色變了又變,哼了一聲,起身來,揮袖道:「你在想什麼,我一看就明白,就想用區區一塊玉令,再壓我一份債務罷了!」

  他臉色冰冷,揮袖而去。

  袖袍一揮間,桌上的玉令,已經不見了。

  莊冥不禁啞然失笑。

  「公子……他這……」

  「他欲拜入天機閣,有此信物,可省去一段時日,免去在陌生的天星福地,再摸爬滾打一段時日,我料定以他的性情,定是不會拒絕的。」莊冥笑道。

  「不是……」霜靈眨了眨眼睛,道:「我只是疑惑,為何他總是這麼口是心非?」

  「人之性情,各有不同嘛。」莊冥頓時笑出聲來,又感嘆道:「可惜修為低了些,不然會有大用……不過,也虧得他修為低了些,否則也不好拿捏他。」

  「公子覺得,今後他會有大用?」柳河問道。

  「當然。」

  莊冥說道:「論起武力,他或許不如,但他的本領,你們也都看見了,不在武力……今後他修為若高一些,拜入天機閣,能夠衍算天機人事,能起大用,如今他欠了我的債,日後便只能應我的事。」

  說到這裡,莊冥又笑道:「日後他若有成,茫茫東洲,不知要有多少人求到他的門上,花費多少重禮,求他一卦……今日一塊玉令,於我無用,送了出去,若他夭折,也便罷了,而日後他若能結果,收益之高,足以令人滿意。」

  ——

  船艙之外。

  劉越軒目視茫茫大海,喃喃道:「陽謀啊……陽謀……」

  他此時此刻,只覺得這莊冥肚子裡的壞水,比起這茫茫大海,也絲毫不少半分。

  論起智計,他劉某人也不會低於這莊某人。

  偏偏這莊某人給的是陽謀!

  他看穿了莊冥的謀算!

  但偏偏如今自身還在微末之時,無法拒絕莊冥的陽謀!

  「王不見王。」銅鏡中傳出聲音,嘆息道:「他勢壓於你,雖說你也不蠢,可還是邁入了他擺在你面前的陷阱……而且,這甚至也談不上陷阱了,只算陽謀。」

  「我的舉動,還不是您老安排的?」劉越軒翻了個白眼,道:「怎麼辦?」

  「債欠下了,遲早要還。」銅鏡中的聲音,徐徐說道:「你自己考慮,儘早學成本事,解了糾纏,也別想著日後跟他爭鋒了,有多遠便躲他多遠罷。」

  「我還得躲他?」劉越軒翻了個白眼,道:「他挖坑給我跳,等我日後還了債,我得揍他一頓!」

  「聽為師一句勸,日後若能還清債務,他去當他的有錢人,你在自家地界當一方高人,井水不犯河水。」銅鏡聲音卻又無奈道:「怕只怕,這債還不清……或者,在還債期間,你自己便陷進去了。」

  「什麼叫陷進去?」

  「你沒見他身旁的人?」

  「見著了。」

  「莊冥以往尚無蛟龍,他本身雙腿殘疾,但仍然折服了這麼些武者。」

  銅鏡聲音說道:「陳王率軍攻山,這些人甘願為他赴死,對抗朝廷大軍,足見莊冥收服人心的手段,以及他本身令人折服的氣魄。」

  劉越軒聽著不對勁,道:「您老這是什麼意思?」

  銅鏡聲音嘆息道:「只怕你日後與他再糾纏下去,便也被他收服了。」

  劉越軒頓時揮袖道:「怎麼可能?這開什麼玩笑?我堂堂天命之子,有問鼎仙神的資質,大氣運加身,您老說我以後有可能成他的狗腿子?」

  銅鏡聲音悵然道:「那你發現沒有,自你登船以來,他吩咐什麼,你就做什麼,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劉越軒臉色驟然一僵。

  銅鏡聲音無奈道:「而且,為師也一樣。」

  劉越軒深吸口氣,旋即惡狠狠地說道:「我劉越軒絕不可能屈服於他人!有生之年,我就算是從這裡跳下去,跳海身亡,還他一命,也決計不可能叫他一聲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