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
莊冥背負雙手,看向東方的陽光。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腳上踢了踢,頗為不適,但終究還是腳踏實地了。
在他肩上,蛟龍化作一尺來長,面朝東方,吞吸吐納。
消化了聶平的金丹之後,蛟龍又有了許多成長。
如今現出真身,長達二十餘丈,攪弄風雲,威勢更強。
「可惜實力不足,沒有把握留下那老道士的金丹。」
「那老道士,金丹已然大成,圓滿如意,非比尋常,其效用更強,或能讓蛟龍增長許多。」
「不過,我既入此境,廣闊天地,自有機緣造化。」
他拍了拍衣衫,輕出口氣,又將丹田中多餘而溢散的真氣,繼續積蓄在中庭,溫養混元一氣劍,藏入開萬古之劍意。
而在身後,霜靈端著粥,送了過來。
她看著眼前負手而立,身材頎長的公子,不禁有些出神。
這些年來,公子只能坐在輪椅之上,行走不便,看似掌握風雲,算計人心,深謀遠慮,卻仍是不免讓人感到嘆息與憐惜。
時至今日,終於可以重新站立起來了。
「公子,吃點粥罷。」
「嗯,放在那裡。」
「好的。」
霜靈把粥放下,又低聲道:「陸爺他們,就在外頭。」
莊冥點頭說道:「讓他們進來。」
——
十二位武道強者,均在莊冥面前。
他們看著眼前站立的公子,也不免有些恍惚。
「公子,你……」
「我就不能服下九陽還真丹,恢復我的舊疾麼?」
莊冥笑道:「那老道士送來九陽還真丹,本就是給我治癒舊疾,只不過你們更有用處,我便讓陸合給你們送去了,餘下送回來,我服了一顆。」
白慶嘿然一笑,說道:「公子可以恢復舊疾,我白慶日後斷肢重生,看來不遠了。」
莊冥緩緩說道:「你大可放心,公子向你保證,日後定有你雙臂齊全的時候。」
白慶揮了揮獨臂,嗯了一聲。
昨日沐浴神血,眾人體魄均得提升。
哪怕是武道宗師級別的陸合,都能感受到明顯的強壯。
至於白慶,此時此刻,他的武力,已不遜色於伏殺陳王之時的師兄陸合,只是許多細微之處,尚有不足,加上斷了一臂,宗師不易。
眾人皆有提升,實力增長許多。
而莊冥見狀,對此效用,也頗滿意。
聶平肉身,生機強盛,初死不久,效用極高。
相較之下,乾陽與殷明,畢竟是死了許久,全無生機,不能這般來用。何況,他本身駕馭這兩具古屍多年,時至如今,也只想讓他們入土為安,不再驅使了。
這位名為聶平的金丹真人,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危機,卻也送了他極大的禮物。
無論是金丹,還是肉身,又或是那一柄白玉尺,以及他殘存的些許物事。
——
片刻之後。
白老、薛慶等管事,也都來到了院中。
陸合等十二位武者,則立於一旁。
「在場諸位,皆是我莊氏商行的心腹。」
莊冥背負雙手,說道:「今次我要出海,準備帶走一批人,東勝王朝餘下之事,還須交給你們。」
眾人面面相覷,均是驚異。
白老上前一步,道:「公子要去海外?」
莊冥點頭說道:「海外擴展,遇到困局,我須得前去,主持大局,何況……如今蛟龍已成,單單東勝王朝,便也養不住了。」
陸合遲疑道:「公子準備的人手?」
莊冥沉吟說道:「海外那邊,有福老在,他也招了一批管事,加上我親自過去,在管理諸事方面,便不用再帶人手過去了。反倒是我離開東勝王朝,許多事情均要有人打理,白老和薛管事,都肩擔重責,不能隨我離開,至於武力,也不能缺,好在你們都經過神血洗禮,本領均得提升。」
停頓了下,莊冥說道:「我考慮讓白慶、柳河、岳陽三人隨我前往,餘下幾位皆留守東勝王朝,守住咱們莊氏商行的家業。」
眾人各自對視了眼,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岳陽微微閉目,旋即嘆了聲,站了出來,說道:「白慶斷了一臂,隨公子出海,或能尋得斷肢重續之機緣,而柳河善於身法,處事敏捷……至於岳陽,諸事方面,皆低於陸爺,依岳陽來看,公子還是帶上陸爺為好,雖說如今龍君威壓蓋世,但陸爺畢竟是武道宗師,我等也放心些。」
莊冥遲疑了下,卻未開口。
實際上,陸合跟岳陽,兩人性情相似,而且均有統御大事的能力。
這二人間,必要留下一人,相助白老,繼續壯大莊氏商行,他才能放心出海。
其實在他心中,最好的人選,其實也是岳陽。
但畢竟岳陽的親生兄弟岳廷,早年被自己派出海外,歷經艱險,如今還面臨困境。
兄弟二人數年未見,加上岳廷處境堪憂,於情於理,也該讓岳陽同行。
卻未有想到,岳陽主動開口。
「岳陽自問,本事原也不低於陸爺之前時,如今沐浴神血,體魄強壯,血氣充沛,又剛剛經歷生死,只須一場磨合,恢復過來,或可突破武道宗師之境。」
岳陽正色道:「此去漂洋過海,奔波勞碌,或許會頗為疲累,影響我聚合大勢,成就武道宗師,不過便留在這裡,統籌諸事,下次公子過來,想必見到的岳陽,便已是宗師級數了。」
莊冥默然片刻,旋即點頭,說道:「好。」
說完之後,他吐出口氣,又道:「如今朝廷,明面上沒有動靜,暗地裡必然要尋出如何克制蛟龍的法門,但當今世上,絕無此法,按道理說,只要朝廷找不出法門,沒有把握克制蛟龍,我莊氏商行便可肆意擴張,官府層面不敢妄動,不會再有如陳王力壓商行的事情發生。」
「官府方面,暫時無憂,可江湖之上,卻畢竟不乏武者,連明面上的武道宗師,也有九位之多,若他們這般級數的武者來尋釁,甚至劫掠,便也只能靠武道宗師來抵禦。」
「守墓的呂信,遇事時可用,但不可重用。」
「到底還是需要我們自己的武道宗師。」
「岳陽,你……」
莊冥略有沉吟。
岳陽施禮道:「岳陽自幼習武,如今歷經生死,信念堅定,亦有神血洗禮,十日之內,必成宗師,公子無須擔憂。」
莊冥稍有沉默,目露思索。
陸合應道:「岳陽所言無誤。」
莊冥略微點頭,此事便也算是定下了。
「我這裡有幾道符,從那聶平身上所獲,若今後真有變故,以此為用,只須一道符,即可殺一人。」
「你們擇機而用……若朝廷方面,沉寂無聲,便不要妄動。」
「若朝廷真有動作,以此符可殺皇帝。」
「待皇帝死後,如統兵將領仍未停手,亦可殺之。」
「新皇登基,如有不服,同樣殺之。」
「十三道符,我留九道,你等慎用。」
莊冥說道:「九條執掌大權的人命,足以讓上位者膽氣盡喪,保我莊氏商行不滅。」
眾人皆神色異樣,紛紛躬身應是。
——
半個時辰後。
院中只剩下了岳陽、劉全、白老、薛慶四人。
莊冥取出一張紙來,道:「你們都看一看,這是我出海之後,對目前擴張的規劃。」
四人各自傳遞,看完之後,無不露出驚愕神色。
白老遲疑道:「公子要在淮陰開創生意,可是為何都放在這座雲山周邊?論起優勢,不少地域,都極為有利,反倒是這座雲山周邊,並無優勢,人來稀少,商鋪建立,怕也難有來客……」
莊冥平靜說道:「平民百姓,不也需要趕集麼?只須做得好,自然會讓那裡繁華興盛,引來各方商家,來往旅客,以及平民百姓……」
白老等人,無不遲疑。
以莊氏商行的底蘊,倒也確是可以讓一片偏僻地域,變得繁華興盛,開荒創市,可是,淮陰許多地方,均是有利,何必尋得一處荒涼之處?
莊冥緩緩說道:「照做便是,商鋪的建立,諸般建築,均嚴格照我之前的準備來,不得逾越……」
停頓了下,他又正色道:「除了商鋪,也可在周邊興建廟宇,立龍君像,受香火供奉,務必嚴格督造,不容差錯,今後我有大用。」
白老和岳陽對視一眼,齊聲應是。
莊冥微微點頭,說道:「我午後便啟程了。」
——
臨海的碼頭上。
只見一個書生,坐在角落,仰面望天。
「東勝王朝要變天了,再不走就遭殃了,你打算拖到哪天?」懷中銅鏡,傳來催促聲。
「老師,別催了,我又不能騰雲駕霧,總不能游出海外去罷?」
書生揉了揉眉宇,說道:「我又沒什麼人脈,好不容易才打聽到這裡有船可以出海……而且他們這船,往往兩三個月,才來往一回,現在能等到,已經算是運道不錯了。」
「你個混帳玩意兒,讓你平時故作清高,關鍵時刻,什麼人脈都沒有。」
銅鏡中的聲音,怒聲說道:「要是走得慢了,那時你死了不算,本座還得再死一回,怕要魂飛魄散。」
書生苦笑了聲,忽然看向海面,頓時跳了起來,道:「別罵了,別罵了!船來了!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