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元境第一府。
大陣逐漸完善。
而且三旗大軍,已成軍陣,軍令一下,迅如閃電,沉如山嶽,朝著這邊,壓了過來。
莊冥並指成劍,斬向了任松成。
時至此刻,他仍然沒有出真正的本領。
「自大陣凝結,已過四十息。」
「還有二十息,便會封鎖萬里之地。」
「最後五個呼吸之內,若再沒有動靜,便只能傾盡全力,將他擊退了。」
「就算暴露身份,也好過在被封鎖在這裡,將性命交給大楚王朝。」
莊冥這般想著,哪怕篤定大楚王朝目前不會輕易殺他,但他從不會將自己的性命,交託到敵人的手中,讓自身的生死存亡全都落在對方一念之間。
更何況所謂的暴露身份與否,也不過掩耳盜鈴而已。
想必此刻大楚都已經知曉他的身份。
只是大楚高層,未必願意承認。
——
而在這邊。
任松成感知極為敏銳。
他可以察覺到,眼前這個男子並未盡力。
而且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廝十分眼熟。
「就算是蒼王那老鬼,都不敢輕視本座,你身陷於此,將入牢籠,竟還不願盡力,是在輕視本座嗎?」
任松成頓時怒喝,他年紀尚輕,在真玄大修士當中,不免還是被人視作後輩。
可是他王印加身,神劍在手,更是真元宗之主,無論是本領還是地位,都不再是年輕一輩的修行人可比。
因此,他對於這種輕視,感到極為震怒。
頃刻之間,任松成的劍,似乎更加凌厲。
眼見要被東元境第一府大陣困住,要被三旗大軍圍殺,此人仍然如此輕描淡寫,似乎覺得,隨時可以擊敗他任松成,從這裡離開,便不急著盡力。
這如何不讓位高權重,意氣風發的任松成,感到羞惱?
「找死!」
任松成的劍,斬落下來。
劍芒愈發森冷。
——
「這廝瘋了不成?」
莊冥眉頭緊皺,頓時側身,避過了劍光,未有正面硬接。
任松成似乎很在意別人的輕視?
有一種迫切展現本領的意味?
按道理說,除了他莊冥之外,任松成應該是當代人傑榜中,第一個晉入真玄境界的年輕強者,堪稱天縱奇才。
而且,就算是如隱秋公子等人傑,也晉入真玄境界,也不過只是真玄初境,可是任松成具有王印,並且還有神劍,近乎高境真玄巔峰,乃至於能傷及絕頂真玄。
況且,如今的任松成,不但本事極高,又執掌真元宗,還受得王印,位高權重,本該意氣風發,如何有此近乎於自卑的心態?
是大楚王朝內部的緣故?
還是什麼緣故?
莊冥有些訝異。
而在這劍光來往之間。
大陣合攏的時機,只剩下了十息。
「時至此刻,你還敢分神?」
任松成察知他心思轉動,似乎分心在考慮什麼,更是惱怒至極。
而在他前方,扮作新任三旗大軍統領的的莊冥,眼神也已經逐漸冰冷了下來。
莊冥有把握在三息之內,擊退任松成,踏過二府交界之處,但他一向謹慎,五息之內,必要出手。
此刻已經只剩五息。
是大楚王朝動作太慢?
還是大楚王朝,沒有照他莊冥預料的決斷?
正當莊冥準備全力出手,不惜暴露身份之時。
任松成的官印,陡然黯淡下來。
原本加持在任松成身上的官印之力,似乎被禁錮住了。
「什麼?」
任松成的氣息,陡然萎靡下去。
嘭地一聲!
莊冥既是意外,也不算意外,當即反應過來,藉機出手,並指成劍,劈了過去。
眨眼之間,任松成吐血而退。
「怎麼回事?」
任松成心中微寒,有著難以置信的神色。
不久之前,他與蒼王一戰時,蒼王的王印便是在頃刻之間如被禁錮,失去了王印之力加身的蒼王,沒有了能夠與真玄九印巔峰大修士抗衡的本領,只是一位尋常的七印真玄。
正是因此,蒼王才狼狽不堪,幾近喪命。
然而如今,他這一枚尚未封王的王印,竟然也失去了王朝大勢的力量?
眼前此人,一直輕描淡寫應付自己,莫非是他本領高妙,能夠剝奪他官印的力量,因此才將他任松成,視若等閒?
還是說,這是……他的生身父親,當今楚帝所為?
可這又是為何?
他犯了什麼罪?
竟在這等緊要之時,革去他官印之力?
「讓開!」
莊冥一步邁出,擊退了任松成。
他眼神一凝,殺機一閃而過。
藉此機會,斬殺任松成,未必是壞事。
但是斬了任松成,也未必是好事。
況且,楚帝只是限制了任松成的官印之力,而不是毀去了官印,若自己當真動了殺機,想必下一刻,任松成的官印之力,便會恢復。
因此莊冥沒有下殺手,只是擊退任松成,往前一步,踏在了二府交界之處。
轟隆聲響!
東元境第一府,大陣完善,籠罩萬里,自稱乾坤,形如囚籠。
莊冥轉身過來,看著百丈之外的任松成。
兩人之間,相隔百丈,在真玄大修士眼中,不過一步之間。
但此時此刻,卻猶如兩界相隔。
——
第一府邊緣之處。
任松成臉色變幻不定。
失去了王印,他就只是真玄初境的法力,哪怕具有一柄凌厲的上古仙劍,堪稱同等境界無敵,可終究只是局限在真玄初境的層次之間。
「任宗主。」就在這時,官印中傳來聲音。
「帝師?」任松成聽得這個聲音,頓時皺眉。
「適才時機緊迫,老夫不得以,向陛下請命,禁錮你王印之力。」帝師出聲說道:「不過,老夫也料定,此人斷然不敢殺你,一旦他動殺機,王印之力,必然恢復,你不會有性命之憂。」
「為什麼?」任松成臉色難看,聽聞帝師是向楚帝請命,便也沒有質疑帝師通敵,只是心中更加冰冷。
「此人身份有異,尚未查實,不能殺,也不能抓。」帝師說道。
「他是誰?」任松成看著百丈外的這人,咬著牙道。
「根據從太元宗得來的消息,此人應該是聚聖山莊冥,不過消息尚未證實,他未必是莊冥。」帝師說道。
「莊冥?」任松成陡然一驚,臉色變化,極為複雜,但過得片刻,終究憤怒說道:「刺殺我大楚三旗大軍統領,就算他是莊冥,也同樣該殺!何況,他還未必是莊冥,帝師便先要放他離去?」
「無論他是不是莊冥,身份未有證實,便不能動他。」帝師說道:「我大楚雖然無懼,但緊要關頭,不能節外生枝。」
「可是……」任松成仍是不甘。
「沒有可是。」帝師截斷他的話。
「……」任松成頓時沉默下來。
「他若是莊冥,目前便不能殺。他若不是莊冥,費盡心力,也不過留下了一位高境真玄。」帝師沉聲說道:「一位高境真玄的力量,對目前的大戰,確實會有不小的影響。但是一位高境真玄的性命,拿來賭聚聖山這座仙宗的立場,還不值得……」
「我明白了。」
任松成這般說來,感受著官印恢復的力量。
他又重新具有了強大的法力。
但是他的心境,與之前已不再相同。
這樣強大的力量,不再給他一種安穩的意氣風發之感。
官印的力量,終究不是自身苦修的力量。
大楚可以授予官印,也可以廢棄官印。
他深吸口氣,面無表情地看向那人。
「你就是莊冥?」任松成問道。
「不是。」形如趙武的莊冥,這般回應道。
「……」任松成沉默了下,再度問道:「那你是誰?」
「太元宗太上長老,林廣。」莊冥這般說道。
「你不是林廣。」任松成目光冷冽,說道:「你就是莊冥。」
「我就是林廣。」莊冥笑著說道:「不管你怎麼認為,但在這裡的,就只是林廣。」
「就算你是林廣,太元宗也會坐實莊冥刺殺三旗大軍統領之事,眼下……風聲已經傳開了。」任松成說道。
「可是……」莊冥背負起雙手,緩緩說道:「風聲歸風聲,你大楚王朝不會認,而且,我有證據。」
「你有什麼證據?」任松成皺眉道。
「我有證據,莊冥不在東元境第一府。」莊冥這般說道。
「……」
任松成面色冷淡。
他已經確認,眼前此人必是莊冥無疑。
以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否認所有人知道的真相,而又讓人無奈默認,且能夠令人憤怒,而又讓他無處發怒,他這一生,只遇見過莊冥。
這方面的造詣,他此生所遇見的人當中,唯莊冥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