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元境。
太元宗。
大殿之中。
「子時末。」
太元宗主背負雙手,遙望第一府的方向,緩緩說道:「應該開始動手了。」
在他身後,正是林廣,六印真玄的大修士。
「宗主認為,莊冥此人,真的能殺趙武?」林廣皺了皺眉。
「很不容易。」太元宗主說道:「趙武雖然真玄初境,但兵符加身,本領不亞於你這等高境真玄巔峰的人物,他身邊又有三旗大軍調動,近二十萬大軍合力結陣,足能與本座一較高低。」
「那……」林廣低聲說道:「莊冥此次是近身刺殺,不給趙武調動大軍的機會,相較之下,趙武大約也就只是六印真玄的本領。」
「可莊冥終究也還是初入真玄。」太元宗主說道。
「……」林廣頓了一下,略帶自嘲,說道:「倒是忘了,他入真玄之境,實則也不久,雖然氣勢不凡,也從各方截殺之下遁走,但真正的本事,從來沒有顯現出來,說到底還是個年輕的真玄境而已。」
「莊冥讓我太元宗相助,給他刺殺趙武的機會,但是從這當中,大約能猜測出他刺殺的方式。」太元宗主說道:「憑他的方式,刺殺趙武,並不容易,甚至沒有機會成功。」
「這……」林廣深吸口氣,說道:「也是,他的刺殺方式,沒什麼出彩的地方,若這樣就能誅殺趙武,我太元宗早已動手了,但既然知道他會失敗,宗主為何還要配合莊冥,不惜犧牲我太元宗許多暗探?」
「他要刺殺趙武,沒有理由阻攔他。」太元宗主說道:「況且,此子心思頗沉,或許還有後手能夠成為誅殺趙武的手段,只是故意瞞著我們而已……這一次他若得手,自是大喜,而若失手了,倒也無妨,反正續天丹在封論府上,有太上長老看管,還是能收回來的。」
「難怪宗主輕易便答應與他合作。」林廣感嘆道:「原來早已想到了這一層,用數十個暗探的性命,去給莊冥鋪墊一個機會,成了此事最好,此事不成,也不過幾十條性命而已。」
「不。」太元宗主負手而立,淡然說道:「他能不能殺趙武,並不重要。」
「不重要?」林廣臉上頓生錯愕之色。
「當然不重要。」太元宗主笑道。
「那宗主答應此事,認為重要的是什麼?」林廣面生疑惑。
「重要的是,趙武能不能殺莊冥。」太元宗正色道。
「……」林廣頓時倒吸口氣。
「莊冥若死於大楚的手中,聚聖山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而莊冥出手行刺而被誅殺,大楚王朝也不可能在大戰之前,將趙武這樣一員大將送給聚聖山賠罪。」太元宗主笑著說道:「這件事情,不會善罷甘休。」
「宗主從一開始,就準備要他的命?」林廣問道。
「此子與我太元宗,已然交惡,如能殺他,自當把握時機。」太元宗主應道。
「可是宗主不是已經替他將退路準備妥當了嗎?」林廣皺眉道。
「你真當本座任他擺布?」太元宗主笑著問道。
「那宗主這是……沒有替莊冥安排退路?」
「不,這小子太過精明,他對關乎性命的退路,定然極為上心,怎麼能夠不加以安排?甚至以他的作風,極有可能在刺殺趙武之前,還要再探個清楚。」
「那宗主是在他動手之前,才臨時截斷了退路?」林廣問道。
「退路可以鋪成,自然也可以截斷。」太元宗主點頭說道。
「但他很聰明,我看過他的布置,憑我太元宗之力,若沒有提前截斷退路,想要在這個時候,再去取回破陣珠,怕是也來不及了。」林廣出聲說道:「既然退路準備妥當,憑他的本事,只怕趙武的三旗大軍,未必留得下他。」
「可是本座若不取回破陣珠呢?」太元宗主問道。
「這……」林廣頓時一怔。
「破陣珠固然珍貴,但有舍才有得。」太元宗主笑著說道:「他還是太年輕了,而你在山中修行太久,也還差了一些魄力。」
——
東元境第一府。
夜色深沉。
驟然而發的氣勢,沖霄之上。
凌厲的劍氣,令人為之驚悸。
「終於出手了。」
夜色之中,一個黑衣男子,背負雙手,看向原先蒼王府的所在。
而在他身後,是個略微躬身,顯得謙卑的中年男子,赫然便是為莊冥接引的酒肆老闆。
「也不知莊冥是否真有本事,能斬趙武此人?」黑衣男子笑了聲,眼神當中,略有嘲諷之色。
「長老不認為他能功成?」酒肆老闆低聲說道。
「若這般輕易,便能刺殺趙武,還用得著他莊冥動手?」黑衣男子嗤笑了聲,面帶不屑。
「可是……」酒肆老闆遲疑道:「宗主為了配合他,我們謀劃多日,而且眼下,已經犧牲了不少同門,難道只為一場不能得手的刺殺?這莫不是陪他玩耍?」
「什麼叫玩耍?」黑衣男子緩緩說道:「這次宗主要殺的,不是趙武,而是莊冥。」
「宗主欲殺莊冥?」酒肆老闆驚訝道。
「難道他不該殺?」黑衣男子哼道。
「可是莊冥已經為他自身,安排好了退路。」酒肆老闆說道。「我等此時斷他退路,也來不及了。」
「我太元宗斷他退路,自然是來不及了。」黑衣男子笑道:「但是三旗大軍呢?」
「莫非長老已經借三旗大軍之手,盡數取出破陣珠?」酒肆老闆訝異道。
「不錯,大陣關鍵之處,被埋下破陣珠的消息,是我命人傳於趙武的,他入夜時分命人查探,而今查實,已經在半刻鐘前清除乾淨,莊冥沒有破陣珠相助,看他如何逃脫大陣。」黑衣男子背負著雙手,嘴角勾起一縷笑意,說道:「上元分神化念之術,號稱世間遁逃秘法第一,倒要看看,落入此陣之中,他還怎麼遁逃。」
「可是那破陣珠,每一枚都不亞於上等真玄寶物,如此輕易便毀去十二件上等真玄至寶,未免折損太大了。」酒肆老闆嘆息道。
「能斷莊冥性命,這十二枚破陣珠,也值得了。」黑衣男子笑著說道:「更何況,莊冥一人也還罷了,而今他若死了,聚聖山必將出手……這十二枚破陣珠,就當是在無形之中,請出聚聖山真傳弟子的酬勞了。」
「原來如此……」酒肆老闆恍然大悟。
「走罷。」黑衣男子揮手說道:「你可以退去了,時機至此,無論趙武會不會死,在他夫人手中的那件物事,還是要取過來的,本座要趁機取過來。」
「屬下告退。」
酒肆老闆這般說來,旋即抬起頭來,滿是冷淡之色。
他並指成劍,點了過去。
虛虹劍訣!
黑衣男子頓覺寒意籠罩,驚呼道:「你是……」
聲音戛然而止。
鮮血濺射半空。
但見這酒肆老闆,斂去謙卑之色,伸手一拂,毀屍滅跡。
「我從未信任過你太元宗,也不習慣將性命交託到別人手裡,我逃生的後路在哪裡,都根本不可能讓你太元宗知曉,又怎麼可能交給你太元宗布置?」
這卑微的中年人,搖身一變,頓時變作那黑衣男子的面貌,他看向刺殺的那個方向,嘆息道:「可惜了師兄送我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