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東洲,聚聖山中。
藍天白雲,青山綠水。
萬里之外,蔚藍海域,一望無際。
而今的東洲,風平浪靜,太平安穩。
但這浩浩天地之間,從來是暗流洶湧。
天下之間,沒有太平,只是某一些地方的某一些人,在維持著太平。
這樣的人,往往死而無名。
例如此刻正在魔域之中,替整個東洲抵擋最大黑暗禍患的那位白聖君,便將天魔阻攔在天地之外,維持著東洲的太平。
世人不知真相,只有對白聖君這位已經屬於過去的至高強者,表示感慨嘆息,而並無感激。
而少數知道真相的,均位列世間絕頂,堪稱老祖級數的存在,這樣的人物,閱歷深厚,歷經無數,心如磐石,他們或許存有三分感激之念,但利益所向,對聚聖山落井下石之時,依然不會手軟。
而更諷刺的是,受白聖君所護持的世人,他們心中所敬畏的已不再是過去的白聖君,而是當今最高的這些老祖。
「有些時候,我也不明白。」
唐天影看著遠方,仿佛俯瞰整個東洲,他神色冷淡,緩緩說道:「不過現在,我好像懂了一點兒,但好像還是沒懂。大概我這種人,永遠都體會不到師尊心中的信念。」
他偏過頭來,看向莊冥,說道:「我沒有師尊那麼遠大的志向,我也沒有師尊那麼強大的力量,我想我再怎麼修行,今後最多也就是個較為強大的真玄九印,難以達到師尊的高度,我保不住東洲,也不想保東洲。」
「東洲之內的善類與我無關,東洲之內的無辜也與我無關,而東洲之內的各宗敗類,經此一事,更是已經跟聚聖山結仇,所以東洲毀不毀,其實我並不在意,只不過師尊向來很在意。」
「或許他老人家站得比我高,所以看得比我遠,眼界也就比我廣闊,心胸便也就比我寬闊。」
「而像三哥我這種人,敬畏師尊那樣的人,但也不想成為師尊那樣的人,我想要保護的,並不廣闊,就在聚聖山而已。」
「我自幼拜入聚聖山,外界沒有家人,因為你們便是家人,在我心裡,只想著能保住餘下還活著的師兄弟們。」
「只不過如今三哥本事不濟,連你都難以護持周全。」
唐天影指向天穹,輕聲說道:「但三哥向你保證,十年之內,必成真玄九印!待到那時,我會親自斬殺無淵老祖,讓整個衍天仙宗,替咱們洗刷今次的恥辱!浩浩天地,以往無人膽敢對我聚聖山如此放肆,我要以後也不再有人膽敢對聚聖山如此放肆!」
莊冥沉默片刻,看著這位三師兄,向來性情飛揚的三師兄,此刻面上神情,顯得莊重肅然,極為少見。
每一個人,有每一個人不同的信念,三師兄的信念與師尊的信念,有著許多相似之處,只不過他守護的範圍,只在於寥寥數人而已。
「三師兄,你不必過於自責。」莊冥正色說道:「你施加給自己的壓力,已經過於沉重了。」
「我以往過於懶散,所以今日修為,才只有真玄七印,才出現這般局面。」唐天影緩緩說道:「壓力在身,不是壞事,昨夜我便在想,師尊他留下我來守山,讓老大老二去結四象封魔陣,是不是就只是想讓我承擔這樣的壓力,而藉此成長?」
「如此……也罷。」
莊冥微微點頭,躬身一禮,說道:「今日,師弟離山,待大師兄、二師兄、五師兄、六師兄、七師兄現世,我再歸來,齊聚一堂。」
唐天影應了一聲,神色複雜。
莊冥朝著下方看去,遲疑道:「九師兄那邊?」
唐天影說道:「他在嘗試突破真玄,不用知會他了。」
莊冥不疑有他,點了點頭,轉身化作一道遁光,朝著遠處而去。
唐天影深吸口氣,落下了聚聖山門。
他心緒複雜到了極點。
屈辱之感,油然而生。
於是他來到了老九鄭上元的洞府門前。
他一掌拍出,把老九的洞府大門轟成了碎片。
「唐天影,你又要幹什麼?」
「我心情不好,跟昨天一樣,出來挨打!」
——
此時此刻,莊冥遁光划過天際。
他朝著天御福地而去。
他並沒有施展大無相萬化仙訣,也沒有施展九霄清雲光。
「東勝王朝,諸事穩定,但我在天御福地的商行,好不容易才穩住根基,將生意做到了修行人的層面中,斷不能出錯。」
他雖然已經顯得極為強大,乃是真玄級數的大修行者,但是他依然渴求著世間的諸般天材地寶。
他這一次,重返天御福地,比之於離開天御福地時,已經強大了太多,如今折返天御福地,倒也頗有幾分有恃無恐的意味。
只不過當他的遁光,才剛離開聚聖山福地三萬里的時候,便發覺前方一道白色的光影,瞬息而過。
「小白?」
莊冥頗有訝色,當即伸手一撈。
相隔千百里之遙,中間的這片虛空,似乎為之扭曲。
正在天空上飛翔的異種龍鷹,便覺天旋地轉,乾坤倒轉。
等它覺得平靜了下來,便感受到了一股極為熟悉的氣息,當即安穩了下來。
「好些天不見了,傷勢恢復得不錯嘛。」
莊冥這般笑了聲,目光落在了龍鷹的腿腳之上。
這頭龍鷹,橫跨茫茫海域,直奔聚聖山福地,顯然是要傳訊的。
說來也巧,正好遇上他準備折返天御福地,但實際上,說巧也不巧,畢竟適才遠隔千里,只是龍族血脈相引,他如今修為不凡,才能感應得到,否則便也難免錯過。
眼下看來,劉越軒和岳廷他們,已經將自己歸返聚聖山福地的事情,告知於福老等人。
所以福老等人,才會讓龍鷹回返東勝王朝,給自己傳訊。
這樣傳訊的方法,以往是無從選擇,但如今他已非往昔,眼下來看,終究還是有些不大穩妥的。
也不知劉越軒能否順利得到大楚官印的煉製之法。
實在不成,或許該要換一種替代的方式了。
只不過,福老等人並非修行人,便有些無奈了。
「聽說大楚皇帝,動用了國運,接下來整個大楚王朝都要勢弱,想必福老傳來的,該是這方面的消息罷。」
莊冥取過龍鷹腿腳上的紙張,攤了開來。
不出所料,確實關乎此事。
大楚國運減弱,各方亂象紛呈,天災人禍層出不窮,比起東勝王朝更加混亂。
莊氏商行受到了許多損害,但是福老認為,如能抓住機會,或許能藉此發展起來。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一旦抓住,商行的獲利,必將極為豐厚。
「福老果然看得透徹。」
莊冥微微點頭,他沒有回信,因為他本身便準備前去會見福老。
這般想著,他又低下頭來,看著手中這一頭雄壯的白鷹,眼神一亮,頗為滿意。
這頭白鷹,本是異種,受龍族血脈之後,汲取天地靈氣,煉化日月精華,加上莊氏商行頗多寶物栽培,修為也算一日千里。
距離凝練內丹,成就大妖,倒也不算太過於遙遠了。
只不過,凝練內丹,從來不是簡單的事情。
「等你什麼時候有把握了,我親自給你護法。」
莊冥這般說來,將它放在肩上。
而它忽然湊近耳邊,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莊冥聽得懂龍鷹之言,當即漸漸皺眉。
過得片刻,才見他眉宇舒展,似乎顯得平靜。
只是眼神之中,已生寒意。
「人心如淵,深沉莫測。」
莊冥撫了撫龍鷹的頭顱,說道:「不必擔憂,既然已經叛了,那便等我前去,親自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