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勝王朝,前年冬季,便有雪災,至去年夏日,又生旱災,而今年開春,卻生天災。
對世間之人而言,只是天災,然而,這是前次各宗大修行者,攻入聚聖山中,鬥法餘波,才引動山崩、地動、火災、洪澇等等變故。
所謂天災,實則人禍,但對百姓而言,災情連綿,不免人心惶惶,動搖社稷,如非東勝王朝各地官府,早已根基穩固,恐怕已有各地豪強野心之輩,掀動暴民叛變之舉,但饒是如此,仍不免各地人心慌亂,民情不安。
災情之下,各類物事,盡皆匱乏,而國庫在先帝之時,本已所存不多,新帝登基,雖大興變革,有興盛之兆,但一場天災下來,仿佛將這大興之兆,壓了一頭。
而今東勝王朝的國庫,接連賑災之下,已不堪重負,如今天災頻發,或許也是東勝王朝,失了以往的分寸步驟,而急於對莊氏商行下手的緣故。
短短數日,從各地官府的舉動,莊氏商行便已經察覺到了異樣。
白老與薛慶等管事,均是有所應對。
但莊氏商行,縱有發展,這年餘光景,也終究只是依附於東勝王朝的一家商行而已,再是應對,也根本抵擋不住。
東勝王朝要對莊氏商行下手,對一座商行而言,便是滅頂之災,便是天要滅之。
只不過東勝王朝,仍然忌憚著具有蛟龍的那位十三先生。
「眼下頗為麻煩,公子遠在海外,恐不能儘快歸來,而東勝王朝這邊,以往尚可周旋,可是如今,天災連綿,我懷疑當今皇帝,要拿財力雄厚的莊氏商行,來填充國庫,用以賑災。」
白老低聲說道:「若在以往,他斷然不敢,可是商行內部,出了叛徒,已將我們底細,泄露大半出去,而如今皇帝若是察覺公子不在,恐怕會立時下手……」
說完之後,他眉頭緊皺,道:「老夫這兩日間,心中甚是不解,劉全怎麼敢叛?皇帝當真不怕公子從海外歸來?莫非他們掌握了什麼消息?」
而在他身邊,薛慶沉吟片刻,說道:「實在不成,公子留下的符紙,便該動用了。」
白老點頭說道:「符紙封存,只有我這一柄鑰匙,可以打開,你先取出,如有必要,便也顧不得太多了。」
薛慶點了點頭,接過鑰匙,又道:「另外,還有……」
他聲音未落,在暗處迸出一道寒光。
只見刀光一閃。
旋即便見血光迸發。
薛慶慘叫一聲,手腕驟然而斷。
正是在邊上的四名護衛之一,搶過了那鑰匙,便徑直朝外界而去。
「攔住他!」
白老心中一震,連忙大喝:「快攔下他!」
但見那護衛,一躍而起,跨過牆頭,便匆匆而去。
而其餘三名護衛,也有兩位,立時追了過去。
薛慶臉色慘白,顫動不已。
「該死!」白老又驚又怒,未有料到劉全叛變之後,竟然還有一人,藏得如此之深。
「這鑰匙若失,後果不堪設想。」薛慶喘息不定,道:「不能丟……」
「可是……」僅存在此的青年護衛,面色複雜,也未有想到同伴叛變,他咬牙說道:「從剛才看來,柳強的本事,比往日裡展現出來的更高,只怕逼近了武道宗師的層次,他有心要逃,只有武道宗師才能攔下,而今岳陽大人等幾位都不在這裡……」
「該死!」
白老呼吸隱約有些急促。
然而就在這時,卻有一股力量,從背後傳來,撫平了他的心緒。
又見近乎昏迷的薛慶,甦醒了過來,斷裂的手掌,重新接上了手腕,光芒閃爍之下,竟然全無傷勢。
地上還有一灘血,薛慶臉上還是蒼白,但他舉起手來,一臉錯愕。
在場三人,均面面相覷。
而就在這時,有一道白色身影,落在院內,隨風而至。
「短短時日,怎麼就落到這般地步?」
這白色身影,徐徐說來,聲音平淡。
白老等三人,均是朝著來人看去,頓時露出驚喜之色。
來人一身白衣,身材頎長,背負著雙手,頗有飄逸之狀,他相貌端正,五官清俊,含笑說道:「才年餘光景,便不認識我了?」
「公子!」
三人紛紛施禮,狂喜不已。
莊冥近前來,看著白老、薛慶、以及這位青年武者,微微點頭。
這青年武者,不是當年在大軍圍剿中望山之時拼死的死士之一,但依稀記得,之前是白慶麾下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莊冥看著地上的血跡,神色平淡。
「老奴無能,商行屢次出現叛徒,這一次……」
——
白老躬身說來,將事情過往,大致說了一遍。
而他頓了一下,面色有些難看,說道:「全怪老奴識人不明,若公子在,斷然不至於出現這般變故。」
莊冥眉頭緊皺,道:「劉全也叛了?」
白老神色複雜,點了點頭。
莊冥默然片刻,吐出口氣。
當初他吞食龍眼神石,陳王派遣大軍,圍剿中望山,為爭取時候,整個潛龍山莊的人,拼死抵禦,死傷頗多,而餘下之人,皆受他器重。
而劉全此人,當時武道造詣不高,卻是毫不畏戰,拼死抵禦。
但這樣的人,卻也還是叛了。
就如同被他派去海外,在大楚王朝東元境立足的鄭元山和袁濤。
「不能怪你。」
莊冥輕嘆了聲,道:「即便我在,有他之前拼死護我一事,我也難免會對他放低戒心的……何況,我離開之後,偌大商行,全數交與你來打理,你年事已高,還要讓你注意人心忠誠,也難為你了。」
說到這裡,又聽他輕笑了聲,平靜說道:「不過,即便我已出海,但當年蛟龍橫掃萬軍,已經威懾天下,無論是皇帝,還是劉全,或是滿朝文武,又怎麼敢如此行事?他們就不怕我歸來嗎?」
聲音才落,便見他伸手一招。
轟地一聲!
院牆驟然破碎。
有一道身影,撞碎了牆壁,躺在碎石之中,滿口鮮血。
赫然是先前逃離的那名護衛,在他手中,仍然握著封存符紙的鑰匙。
「眼前這一位,我全無印象,該是新人罷?」
莊冥說道:「你二人在此議事,而他作為四名護衛之一,想來也受你二人器重,他又是什麼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