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元境。
歸元宗。
藍天白雲,青山綠水。
仙宗高於世外,隱於青冥。
但見一人,落於山林之間,赫然是明火劍白離。
他衣衫殘破,鬢髮散亂,顯得頗為狼狽。
「可憐我這法袍,比三頭北淵大妖還要珍貴,唉……」
白離扯掉了這殘破的法袍,換上了一身青色的尋常衣衫,背負法劍,旋即照出一片火光,收攏鬢髮,梳理一番,才嘆了一聲,飛上天穹而去。
歸元宗山門之前。
守山弟子,肅然而立。
「來者何人?」
「是我。」白離現出身影,依然風采如舊。
「白離師兄。」守山弟子施禮道。
「嗯,觀火長老何在?」白離問道。
「三日前,在觀景壇打坐,至今未有離開。」
「你們辛苦了。」
白離這般說了一聲,方是登入山門,直奔觀景壇。
——
片刻之後。
觀景壇上。
老者年逾古稀,神色冰冷,背負著雙手,看向前方。
威勢雖然收斂,但氣息浮動,仍是令人為之屏息。
「事情便是如此。」
白離微微躬身,如是說來。
他將自己此行,盡數道來,事無巨細,並未有半點隱瞞。
觀火長老緩緩回身,道:「此人道行不高,全仗一頭大妖級數的蛟龍,便比你更強?」
白離神色有異,終是點頭說道:「這蛟龍甚為強悍,且不是蠻力,更精於鬥法,還學得道術,非比尋常大妖,在算計與鬥法的經驗上,比之於我歸元宗的內門弟子,都要更為出色。」
觀火長老稍有沉吟,道:「一頭如此不凡的蛟龍?我修行之輩,比之於大妖之流,一般肉身稍弱,但比起那些愚魯妖物,便是這諸般鬥法層面的算計,玄妙的道術,要更勝許多。而這蛟龍,既占得大妖優勢,又有人之靈慧,竟然敗了你這東洲三十六,天御十九的真傳弟子,如此說來,它本領之高,能誅滅北淵,倒也正常。」
說完之後,觀火拍了拍衣擺,笑道:「你既然降不住,老夫親自動身便是,既然它滅了老夫坐騎,而今擒它過來當老夫的坐騎,倒也不虧了。」
白離面色微變,說道:「長老,此人並非窮凶極惡之徒,蛟龍亦是聽命於他,關於北淵之事,想必不是他主動挑釁,以北淵那凶厲的性子……」
「你想說什麼?」觀火淡然道。
「弟子……」白離聲音一頓,神色漸變。。
「你要為這莊冥與蛟龍求情?」觀火道。
「是。」白離深吸口氣,終是施禮道:「弟子盼長老網開一面,能饒恕了這一人一蛟,畢竟……」
「畢竟如何?」觀火神色冷淡,道:「你具有我歸元宗保命至寶,那蛟龍本就殺不了你,莫非你還要承下這一命恩情?」
「……」白離沉默下來,良久未有開口。
「你一向如此,行事殺伐,不夠果決,怕要在真玄之境的門前,蹉跎一段歲月。」
觀火微微搖頭,甚感無奈,道:「既然你心性如此,老夫便也不讓你為難,此去不動殺念便是。可你也須得知曉,老夫堂堂真玄級數,歸元宗大長老,座下大妖被殺,平白失了一頭坐騎,便不可能咽下這口氣,丟了臉面,那蛟龍必然是要擒回來當坐騎的。」
白離低聲道:「弟子明白。」
觀火微微揮袖,道:「老夫答應,只是生擒,而不屠龍,至於那年輕人,道行淺薄,北淵之事,他也插不上手,可算室外之人,老夫饒他一命便是。」
白離嘆了口氣,心知無法動搖長老之意,只得躬身道:「謝長老寬宏大量。」
觀火應了聲,驀然化作一片光芒,剎那散去。
白離抬頭起來,觀火已然消失不見。
——
東元境。
第七府。
此處相鄰於南元境第五府。
就在這個時候,兩境之間,光芒閃動。
有一道光芒,劃破長空,掠過兩境界限。
因這光芒,威勢太盛,隱約山林震盪,雲空變幻。
「又來事了?」
封論心中一震,略有慌忙,連是看向手中第七府的府印。
整個府印,都在顫動,比先前莊冥鬥法白離之時震動,更為驚人。
來人修為之高,高得可怕,已超出了金丹級數的界限。
而且這位真玄級數的老祖,並沒有掩飾的意思。
「這次是真玄過境!」
封論臉色驟然一變,更為緊張。
而在這時,他手中的府印,驀然現出一道光芒,化作一道威嚴之聲,赫然是東元境蒼王!
「封論!第七府有真玄過境,來者威勢外放,未經掩飾,你速去迎他!」
「是!王爺!」
封論騰起雲光,直奔第七府而去。
除此之外,他也沒有閒著,取過第七府的府印,傳於各地執令官員。
——
禾地。
此地的正令大人,戰戰兢兢,心有震撼。
然而就在這時,正令之上,迸發一道光芒,在他旁邊的副令,也同樣迸發一道光芒。
就在兩位官員對視一眼,均感訝異之時,兩道光芒合一,直衝天際而去。
光芒瞬息千里!
「來者何人?」光芒中發出一道威嚴之聲。
「蒼王,你好大的威勢,而今執掌一境,便眼高於頂,連老夫都認不得了麼?」觀火老道驀然喝道。
「歸元宗觀火長老?」蒼王訝然道。
「正是老夫。」觀火昂然道。
「你此番過境,是為何故?」蒼王問道。
「自有老夫之事,今次展露氣息,而非悄然而來,便是給你知會一聲而已。」
「前輩尊大楚律法,本王甚為感激。」蒼王沉聲說道:「但是,東元境畢竟是東元境,您老雖為真玄老祖,也不能肆意妄為,此刻執掌第七府的掌印府尊,已經前來……」
「來就來了,老夫怕你不成?」
觀火伸手一揮,眼前的光芒,驟然破散。
他卻也沒有再往前去,而是背負雙手,立於雲端。
——
東元境王府。
蒼王露出笑意,微微搖頭,道:「這老傢伙,脾氣跟當年一樣,全然不變。」
他吐出口氣,不過也知曉,這觀火老道並非肆無忌憚之輩,雖然性情霸烈,但倒也不曾踐踏大楚律法,今次過境,展露氣息,便算是知會一聲了。
停頓了下,他倒是收了王印。
此事本該給封論傳個消息,不過據他所知,封論與觀火老道有些淵源,鬧不出大事來。
「封論出面,不至於出大事。」
——
未過多久。
前方已有光芒迎來。
觀火看見了前方的光芒,略感訝異。
而封論見得來人,也甚為愕然。
「第七府掌印府尊封論,拜見觀火長老。」
「第七府掌印府尊原來是你?」
「正是,我不久之前,錯手碎了傳承道爐,被革去道承長老之位,今貶出山門,當了東元境三府的掌印府尊。」
「一人掌三府,倒是看重你。」觀火語氣稍低,不知是嘲諷還是憐憫。
「長老切莫笑我。」封論苦笑了聲,才道:「今日如何就無端過境?」
「怎麼?白離在前方之處,被人擊敗,莫非你全然不知?」觀火臉色驟然一冷。
「您是為此而來?」封論臉色微變。
「正是!」觀火面色冷淡。
「這……」封論稍有遲疑,終是說道:「白離雖敗,卻也安然離去,此次只當切磋,您老何必屈尊,親自過境來尋麻煩?況且,擊敗白離的也是年輕一輩,您這以大欺小,怕也不大好罷?」
「放屁!」觀火冷笑道:「真當老夫不知道?擊敗白離的是一頭蛟龍,跟那小子有什麼關係?何況,那蛟龍吃了老夫的坐騎,老夫如今拿它回去,充當坐騎,有何不妥?」
「按道理說,有仇報仇,也算理所應當。」封論未有想到,先前白離與莊冥一戰,竟是因為蛟龍吃了真玄長老的坐騎,但他想到一點,卻又苦笑道:「不妥倒是不至於,只是……」
「只是什麼?真當老夫是來徵求你的准許?」觀火當即拂袖,說道:「不過是礙於大楚律法,給蒼王一點兒顏面,給你當地府尊知會一聲罷了。」
「觀火長老……」
「少說廢話,你一邊看著,老夫這就動身,去擒拿蛟龍。」觀火指向一旁,說道:「你退過去便是,不過你也也放心,老夫不動殺機,只是討回公道。」
「可這場公道,您怕是找不回來的。」封論苦笑一聲,搖頭說道。
「怎麼?你要保他?」觀火冷聲道:「就憑你?」
「不是我要保他……」
封論嘆了聲,若來的是其他人,如此惡劣的態度,他倒是恨不得放人家過去碰個灰頭土臉,可偏偏來的是觀火,曾有恩於他,他卻也不能坐視不理。
聚聖山最為護短,一旦門下真傳弟子被殺,只怕等白聖君開啟山門之日,整個歸元宗都要遭災。
當然,以他多次接觸來看,那莊冥也不會束手待斃,若最後直面這等真玄級數的人物,定然還是會抬出身份的。
與其多此一舉,不如還是作個人情,還一些當年的恩義。
「您可知此人是誰?」封論問道。
「老夫還管一個小輩的身份?」觀火不屑道。
「此人乃是聚聖山弟子。」封論繼續道。
「老夫管他是……」觀火怔了下,道:「哪家弟子?」
「聚聖山。」封論嘆道:「他是聚聖山白聖君門下第十三真傳,而且那一條蛟龍,是聚聖山的護山神獸。」
「……」
「您還要動手麼?」
「……」
「觀火長老?」
「知道了!」
觀火驟然拂袖,怒道:「聚聖山弟子又怎麼樣?難道老夫就怕了他聚聖山?這莊冥膽敢殺我坐騎,若不是念在他大師兄與老夫有三分交情,老夫這就斬了他這名列十三的不敬之徒!」
封論神色古怪到了極點。
「那長老的意思是?」
「罷了,看在那聚聖山首徒一向對老夫敬重的份上,老夫也不與他這小輩為難,這事便到此為止罷。」
說道這裡,觀火伸手入懷,取出一件法袍,忽然拋了過去,道:「這件法袍,老夫用不上,你代老夫交與莊冥,就當念在他大師兄的份上,給他個見面禮。」
說完之後,沒等封論老道反應過來,便見眼前一道光芒,驟然消失在天際。
封論看著手中的法袍,臉色漸漸變得怪異。
這是見面禮?
為何,左右來看,都像是賠禮謝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