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日。
是岳廷跟陸合,護送莊冥到此。
實際上也就是個障眼法。
真正的底蘊,還是蛟龍。
至於岳廷和陸合,雖然都是宗師,但是在這片宗師輩出的土地上,也著實稱不上橫掃無敵的強者。
——
「大人有令,今日邀請莊氏商行莊冥公子,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誰是閒雜人等?」岳廷聞言,當即大怒道:「老子是腳踏三地,威名八方的玉面白光劍客!你看老子傷了臉,就不認識我這玉面白光劍了麼?我來護衛我家公子,你讓我等在外頭?要是我家公子出了什麼事呢?」
「江地之內,律法森嚴。」那侍衛神色冷淡,說道:「你是信不過大楚王朝的官府?」
「扣下好大一頂帽子!」
岳廷為之冷笑,正要說話,卻見公子抬了抬手。
「你跟陸合,在外等侯。」
「是,公子。」陸合應了聲,又扯了扯岳廷。
——
院中。
只見三人。
頭髮灰白,神色憔悴的鄭元山。
腰掛江地副令,神色不善的這位副令大人。
還有一個中年男子,衣著華貴,氣度昂然,眉宇中滿是自傲,他手戴玉扳指,腰束白玉帶,比起岳廷,尤為亮眼。
「正令大人不在麼?」
莊冥緩緩往前,輕笑一聲。
那副令沉聲說道:「大人有要事,一會兒便到,本官暫代,以作見證……莫非你認為本官分量不夠?」
莊冥拱手道:「這倒不敢,這一地副令之職,也是要朝廷冊封,經楚帝親自批閱,才准許授令的官員,如何會分量不足?」
那副令大人神色這才緩和。
「哪來那麼多廢話?」
但就在這時,便聽得那中年男子滿是不耐地揮手道:「小子,你就是鬧出風波的莊冥?耀、谷、合三地是你攪弄出來的風波?準備奪走我這兄弟的商行,便也是你的授意?」
莊冥輕笑了聲,說道:「這話怪了,本是我的商行,如何是奪?他鄭元山是我的奴才,今膽敢叛我,若非尊重大楚律法,我便親手斬了他!」
鄭元山渾身一顫,腦海中閃過袁濤的慘狀!
「好生狂妄的語氣!」
周姓男子哼道:「年少輕狂,目中無人!今日我告訴你,我兒已是第八府的主簿,他負責維護一府安危,不得動盪,你不過區區商賈之輩,立即斷了你在三地的手,還權於我這位兄弟,奉上賠禮,低頭道歉,便也罷了……還能留得一命。」
莊冥哈哈一笑,微微搖頭。
他見識過很多人。
有些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
有些則是狡詐多變,其心中所想,面上所示,實則相反……如那江地正令,對莊冥看似親和,實則早已決意,要滅福老所在的商行,送與鄭元山。
也有人性情狂放,全然不加掩飾,毫無城府。
也有人性情溫和,身居高位,而恪守本心。
當然也有人,仗著一點優勢,肆意妄為,狂妄自大。
例如眼前這位,便有狐假虎威之狀。
換作一般商賈,甚至是福老親至,也確實不敢觸怒此人。
因為此人的獨子,正是一府的主簿,著實招惹不起。
可惜莊冥不是一般的商賈。
「我若不答應呢?」
「你說什麼?」
周姓男子頓生愕然。
那副令也頗是驚訝。
而鄭元山心中也沉了下去,他熟悉莊冥,便也知曉,這一府主簿之名,鎮不住莊冥。
只是三人心中都十分驚訝錯愕,這年輕人究竟有什麼依仗,竟然連一府主簿,都全然不懼?
周姓男子和那江地副令,對視一眼,只當是這年輕人從海外來,不知府尊之名,不識主簿之權。
但是鄭元山卻知道,莊冥若是不知一府主簿的權威,他便只會虛以委蛇,暫時拖延,查知主簿權柄,容後再議,而不會立即決斷。
而此刻莊冥直言拒絕,便也代表,他莊冥不懼一府主簿。
可福老鬼留下的底蘊,也不過三地的生意,他莊冥憑什麼不懼一府主簿這樣的高官?
他知道莊冥心懷智計,善於布局,但一切陰謀詭計,也須建立在有足夠的線索,足夠的底蘊,足夠的依仗,足夠的憑證,去統合起來,甚至還需要借外力,如律法秩序等,而形成局勢。
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憑藉福老鬼的底蘊,就算再怎麼布局,都只是民間商賈的力量,有什麼資格抗衡一府主簿?
「你……」
鄭元山只覺口乾舌燥。
莊冥上前一步,淡然道:「如何?」
鄭元山心中沉落,低聲道:「我若不自立……」
他心中已經服軟了。
公子依然深不可測。
以前淵深莫測的,是他的城府及謀劃,如今更添了一項,深藏在暗處的底蘊及實力。
「晚了。」
莊冥輕聲道:「這些時日,岳廷處境堪憂,手下也死了人,而你袖手旁觀,隱約落井下石……我如今放過了你,如何還定商行規矩?」
鄭元山退了半步,臉色慘白。
他一時利慾薰心,葬送了半生忠誠。
而今動武,真能扭轉乾坤麼?
他不知道,但這是唯一的辦法。
於是他看向了那周姓男子。
而那周姓男子,也已經反應過來,震怒道:「小子,你好生猖狂!今日既不答應談和,你便死在這裡!」
他伸手一揮,喝道:「動手!」
院中各處,頓時現出人來,共有十二位之多,其中有六人竟是武道三重的宗師境。
那位執掌江地副令的官員,退了一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副令大人,有人要殺莊某,你執掌一地副令,作為此地父母官,莫非要任由兇殺之事,發生在你眼前?」
「今日你刺殺一府主簿之親屬,被周家護衛當場所殺,本官親眼得見。」副令大人笑著說道:「你安心去罷,福老鬼他們,很快會去陪你。」
「原來如此。」
莊冥點了點頭。
眾人圍了上來。
此刻岳廷跟陸合,他麾下兩大宗師,均已被擋在門外。
只有他孤身一人在此。
白衣飄飛,臉色蒼白,一身全無習武痕跡,仿佛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
「殺了罷。」
周姓男子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
當即刀光劍影,驟然而發!
然後在下一刻。
嘭地一聲悶響!
僅僅只是一聲,就見上前圍殺的武者,盡都悶哼出聲,全數倒退,仰面躺下。
頃刻之間,七竅流血,胸膛塌陷,已然死絕。
「什麼?」
在場眾人,無不驚懼。
而副令大人心神大震,連忙低頭,只見腰間的朝廷法令,閃爍不已。
而就在這時,那周姓男子,驚慌失措,喝道:「快……殺了他……」
適才讓那些尋常武者動手,而自覺殺雞不用宰牛刀的六大宗師,此刻也面色大變,再無半點作為武道強者的自傲,紛紛聯手,攻了過去。
這年輕人適才出手,連他們這些武道宗師,都未能看得清楚。
深不可測的實力!
六尊宗師全然不敢大意,聯手而發!
刀劍斬出了狂風勁氣,威勢凜凜,殺機迸發!
恍惚之間,仿佛整座院落,都被千軍萬馬覆蓋了一般。
熾烈的血氣,如烘爐一般。
森寒的殺機,如寒夜的霜雪。
「自尋死路。」
莊冥神情自若,背負起雙手。
而就在他的身側,迸發一片光華。
刀劍停歇,攻勢驟止。
六大宗師身形盡數僵滯。
旋即噴出鮮血,仰面躺倒。
——
剎那間,場面死寂。
清風吹拂,落葉紛飛。
竟有深秋蕭瑟之感。
周姓男子面色驟變,拔劍出鞘,然而他握劍的手,已是顫動不已。
副令大人驚退數步,在他腰間,江地這一塊副令,光芒閃爍,隱約竟是顫動,先是綻放光芒,又是逐漸黯淡。
而鄭元山,已是渾身顫慄,眼神中充滿了無法置信的色彩,看著眼前極為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影。
在他心中,這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弱年輕人。
縱然智計極高,但自身安危,全靠護衛。
如何今日,連武道宗師,竟也如螻蟻一般?
這便是他變得手腕強硬,鐵血凌厲的原因之一?
因為他已經具有了強大的武力,而不再是靠人護衛,只能坐在輪椅上的病弱之人。
「莊冥……你……」
鄭元山張了張口,澀然道:「公子?」
莊冥神色冷淡,說道:「聽說你昨夜往耀、谷、禾三地,連發二十七封信件,穩住了福老的攻勢,也穩住了三地的生意,差不多了……」
鄭元山心中一凜。
然而就在這時。
莊冥伸手一揮。
只見一條長鞭似的尾巴,一閃而過。
那一塊副令,霎時間光芒大盛。
周姓男子驚呼一聲,只覺那一鞭掀起了狂風,他握不住劍,也站不穩身子,不禁往後跌去。
而就在他跌退的同時,劍刃划過。
正划過了鄭元山的喉嚨。
鮮血頓時濺射而出。
「你若不發這二十七封信,我還要放你回去,穩住三地生意。既然你以信件,已然穩住了局面,留你性命也無用了。」
莊冥背負雙手,眼神中也略有複雜,說道:「你本也是我心腹之一,也算立下汗馬功勞,可惜了……」
鄭元山捂著喉嚨,眼神漸漸渙散,躺倒了下去。
早日如此,何必當初。
數年風雨,歷經明刀暗箭,也見識過風浪,才打下了海外的根基。
到頭來,一場貪念,一絲野心,終是落得一場空。
而莊冥的目光,移向了另外兩人。
「莊冥!你敢在本官面前殺人?」
副令大人面色冰冷,他取下腰間的令牌,緊緊咬牙。
而莊冥只是微微一笑。
副令大人心中一凜。
轟地聲音!
紛亂的腳步聲,齊齊沖了進來。
有數十名公人,帶著長刀,闖入了院落。
「大人……可有何事?」
「來得正好。」
副令大人頓時露出大喜之色,喝道:「給我把……」
聲音戛然而止。
他神色驟然一滯。
莊冥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
副令大人手中令牌驀然綻放出了光芒。
而那位即將跌落在地的周姓男子,身不由己飛了起來,一劍刺向了副令大人!
「快……保護大人……」
莊冥退了數步,面色肅然,喝道:「他要刺殺副令大人!」
噗嗤一聲!
那周姓男子,一劍把這副令大人,刺了個通透!
而那副令大人手中的令牌,卻也砸在了周姓男子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