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東市有別於京城其他地方的燈火稀疏,這裡燈火通明,因為此刻才是這裡生活的開始。花樓上的歌女甩著香帕與過路的男子打情罵俏,白日裡那些見不得光的人物也從陰影中探出了腦袋,他們互相做著交易,那交易之物不是坑蒙拐騙來的,就是殺人放火得來的。而在東市這眾多花樓酒肆之中,只有一座樓顯得是格外的豪奢,它就是凌雲閣,它是整個東市最高的建築,站在閣頂甚至能俯瞰整個京城。此時,一位穿著黑袍的青年男子正站於其上,他戴著金色的發冠,眉目沉沉的望著他腳底下的長安城,他的眉目雖是陰沉的,但他的嘴角卻永遠掛著一抹溫柔的笑意,顯得極為的古怪。在陰影中傳來一位女子的聲音:「我主,赤霞求見」。「你來啦」,男子聲音平淡地說道。而在陰影之中,走出了一個帶著面甲的女子,那正是崔相府中躲於屏風後的女子,她向眼前的黑袍男子彎腰行禮,「教主,崔相爺那邊也傳來消息,我們要的東西在晉國公府,過幾日花朝節,周家將在他們城外的別院裡開遊園詩會,那是我們動手的最好時機。」
男子聽到這個消息,只是淡淡的抬了抬了眼皮,左手一招,不遠處的一隻烏鴉便乖順的朝男子飛來,他停在男子的臂彎之上,顯得極為的乖瞧,男子愛憐的摸著烏鴉的尾羽,「赤霞,你知道嗎?這烏鴉其實才是擁有這世間最絢麗羽毛的鳥兒,可惜啊,這世上大多都是庸庸碌碌之輩,他們看到的烏鴉是黑色的,可在,其他生靈眼中,烏鴉的羽毛是最為艷麗炫彩的顏色,這是何其的可笑與有趣啊!」。帶有面頰的女婢沉默不語,那男子似乎也不需要女子的回答,他只是嘆了一聲,「這事兒交給烏羽去辦,我算算時間,他也該到京城了」。「教主,烏羽早已到了,只是這幾日天天待在潛心齋不願意出來罷了。」聽到赤霞的話,那背手而立的黑袍男子,聲音微怒的說道:「就算他不願意出來,也得讓他出來把這事給辦了,你且下去趕緊叫烏羽探聽晉國公府的消息」。赤霞躬身一禮便迅速離去。
東市的繁華與熱鬧似乎永遠無法影響在東市最角落的這家潛心齋,這裡總是賣一些文房四寶和金石子集,這家店的掌柜是一個面如冠玉的公子,他正手捧一卷論語,搖頭晃腦的念著,正念叨這句:「但是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那青年邊念著邊搖頭晃腦,潛心齋的屋檐上落下一隻漆黑的烏鴉,它毫不客氣的跳到了掌柜的案桌上,把青年公子手中書本的書皮一撕,只見那薄薄的論語封皮被撕下,裡面露出了封皮上書寫的三個字:牡丹亭,那烏鴉似是想譏笑般發出了嘶啞的叫聲,青年嫌棄的將烏鴉推到了一邊,離自己的書冊遠了些道:「這可是我珍藏已久的牡丹亭原稿,你可別扯壞了」。那公子收起書冊,從櫃檯後拿出一小竹筒的清水。那烏鴉見此開心的撲閃著翅膀,將頭伸進了竹筒內,美美的品嘗著屬於它的食物,看著它無憂無慮歡快的樣子,青年嘆了一口氣道:「有時候我還是真的羨慕你,作為聖靈教的吉祥物,有吃有喝,平時就送個信,哪像我們雨里來風裡去的,什麼時候連命都要丟了,這安閒讀書的日子不就要到頭了」,說罷,那位青年公子拿起烏鴉翅膀下的信筒,朝後院走起。
潛心齋的後院不同於前院,門庭冷落,那青年男子打開牆壁上的一道暗門走下去。在一個寬敞的大廳里,正是牛鬼蛇神,群魔亂舞,這些來自江湖各方的人物都齊聚在此,他們在幾個鐵面人的安排下,一個一個的向屋子裡走去。潛心齋是整個江湖最大的情報組織,看似是個書齋,但其實各種朝堂與江湖的事情和消息都匯聚於此,沒有人知道潛心齋背後的人是誰,但在這裡,當守齋人的青年知道,這個人可以是很多人,沒有人見過他真實的樣子,連跟他交好多年的守齋人也不知道。青年並未走進大廳,他繞到隱壁後打開一個暗門,竟繞到了後面的一間暗室里,暗室極其昏暗,看起來似乎一個人都沒有,但青年知道房間裡已有一個人,因為牆壁上掛著一件青衣袍服和一頂斗笠,打開暗門的青年,隨意瞟了一眼,揚了揚手中的信筒道:「教主又發來密令了」。屋子裡傳來一個溫潤少年的聲音,「你怎麼來了?」,那青年無奈地一笑道:「我就一好奇,像你烏羽公子那麼厲害的人物,竟然要聽那個勞什子教主的差遣」,暗室內的烏羽公子自嘲的笑笑道:「那是你不知道聖靈教的厲害」。青年撇撇嘴道:「我看你的樣子,肯定有什麼把柄在他們手上,我也不問了」。青年將手中的信筒向暗室內的人拋去,信筒被一隻蒼白的手穩穩的接下,那雙蒼白的手掌打開竹筒,取出裡面的信件,那人細細的讀著,黑暗下那個穿著黑色兜帽長袍的身影正低頭看著手中的信件,兜帽深深的垂下,遮住了那張藏於陰影后的臉。那黑袍下的男子聲音溫潤的又開口道:「張兄,這次可能需要你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