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劍狂出關!

  第179章 劍狂出關!

  不知為何。

  整個江南十八州州城的武者,都在一瞬間感覺到了自己的劍器控制不住地鳴嘯,沖天而起的兵戈之氣肅殺,幾乎要讓他們都陷入死寂般的僵硬之中。

  江南十八州,有劍狂慕容龍圖坐鎮。

  力拒應國和陳國,也因此,成為了江湖武者的聖地之一,許許多多不容於兩國的遊俠,以及兇徒,若有幸運,可以脫離兩國的追緝,都會來到這裡,除此之外,更有天下劍客,前來朝聖一般。

  慕容世家神兵府,九十七把玄兵名動天下。

  這是江湖上唯二可以鑄造新的玄兵的地方。

  除去了這千年間在江湖中不斷代代相傳下來的玄兵,以及偶有隱世鑄造師突破極限之外,天下玄兵,盡數出自於慕容家和應國的鑄劍谷,鑄劍谷早已被應國大帝掌控,其中玄兵皆配給軍中將領。

  是以江湖之中,慕容世家威望越重。

  如此多的武者,兵器齊齊鳴嘯,自是瞞不過去,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看向了處於這一座雄關最中心的地方,心潮澎湃,猶如那鞘中鳴嘯的兵刃——

  已閉死關許久的天下第一宗師劍狂。

  出關了?!!

  江湖要變天了麼?

  城池之中眾人都已是如此,正面硬接了九十六把玄兵鳴嘯的司命老爺子只覺得自己的眼前一黑,氣血鼓盪,若非是這玄兵大陣裡面,缺少了那把秋水劍,若非是眼前這老殺才瞬間收斂。

  司命覺得自己有可能會被劍鳴震盪直接震死。

  饒是如此,他仍舊感覺到自己渾身鮮血凝滯,仿佛每一滴血液都同一時間炸開來,腦殼子嗡嗡的,往後跌了兩步,險些坐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看到那邊的劍狂緩緩起身。

  慕容龍圖閉關數年,鬚髮早已極長,衣衫古舊,如一老朽將死者,但是司命卻感覺到了這老者身上藏匿的銳氣,這銳氣瞬間收斂了,慕容龍圖雙目溫和如玉,伸出手攙扶起來司命。

  「原來是你,前輩。」

  司命咧了咧嘴:「別,別前輩,你看起來比我都老了。」

  「你和我同輩說話就行,只要不如當年那樣一口一個老雜毛就行。」

  老司命沒好氣道:「你老前輩我差一點被你震死了。」

  慕容龍圖大笑,道:「是我有錯,不過,也是司命你說的消息太過大了。」他伸出手,皺紋嶙峋的手掌卻如玄兵打造,死死扣住了司命的手腕,道:「你說,秋水還活著?」

  「還有我家那個可憐的孩子?」

  司命呼出一口氣,道:「是。」

  「老頭子正是為此而來。」

  劍狂道:「且先出去。」

  慕容龍圖起身推門而出,似乎這漫長死關對他的意義,並不如那兩個名字代表的身份,而慕容世家知道老家主出關,自是前來,奉慕容龍圖的命,將這段時間的江湖消息都放了上來。

  司命是大祭前好幾日就出發了,一路狂奔,他武功實在是不能和這幫老傢伙比,只靠著玄龜法相強行前來,卻是推斷出,大祭漩渦,李觀一必然捲入其中,肯定出事。

  他知道自己武功不行,自己活命沒問題,把那少年人從漩渦里拔出來做不到,便想到了這唯一的生機,一路狂奔不停歇,而慕容龍圖看了近日江湖之中的事情。

  他一眼看到了陳國的大祭。

  看到了那少年人斬丞相,救岳鵬武,又闖城池而去。

  李觀一隱姓埋名十年,這個名字,自然不是他剛出生時取了的乳名和大名,按理說,慕容龍圖是不知道他現在的名字的,可是鬚髮皆亂的老者掃過這一行文字的瞬間,便大笑:

  「如此張狂,是吾血脈!」

  「這李觀一,就是我那重外孫。」

  司命咧了咧嘴:「你這麼肯定?」

  劍狂反問道:「難道不是?」

  司命無奈道:「……伱說的對,確實是他。」

  老司命看著這記錄之中的東西,額頭都在抽搐,他本來是打算帶著劍狂把李觀一從大祭的漩渦裡面撈出來的,但是沒有想到,這個少年人直接一腳踹翻了大祭的桌子,然後一路狂奔出來。

  劈了澹臺,救了岳鵬武,還一腳把關翼城踹出個大洞。

  司命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知道這個消息時候的感覺。

  嘿,這年輕人。

  於是老爺子反而放慢腳步了,知道自己去找劍狂,是要劍狂把李觀一撈回江南十八州——哪怕是薛道勇壓制了朝廷,但是諸世家仍舊在造謠,說麒麟流失在外,又說麒麟和李觀一有關。

  雖然這幫人也不算是造謠。

  江湖之中,無法無天之輩太多。

  更不如朝廷之中勛貴,多少會講些規矩。

  司命嘆了口氣。

  劍狂道:「前輩,為何不早來?」

  司命翻白眼,大罵道:「早來?你不知道你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個老小子當年發了瘋,一個人追著兩個國家的前鋒軍一起打,最後這一州脫離陳國又不從應國,硬生生成為了兩國關隘之要衝。」

  「往南為陳國,往北為應國,順大江河而上則是中州。」

  「陳國和應國都想要啃下你這一塊肉,陳國和應國軍隊都在兩邊虎視眈眈,兩國鐵騎在你這十八州江湖之中來去,和你慕容世家子弟產生衝突,也不是一回兩回。」

  「如今十年磨礪,慕容世家子弟皆有一手縱馬飛劍之術,能於百步之外和鐵騎交鋒,下馬則可以將長柄鐵棍和大劍合起來,化作步戰兵器,刃長七尺,通長一丈,因是劍,故而兩面開刃。」

  「運轉慕容世家重劍決,十步之內,人馬皆斬。」

  「已分不清楚,到底是江湖弟子,還是兵家了。」

  「兩地皆有軍陣,關隘,盤問嚴苛。」

  「老頭子若非是有幾分本領,都沒有法子溜過來!」

  劍狂無視司命的抱怨,道:

  「前輩可能找到我家那兩個孩子嗎?」

  司命咧了咧嘴:「我想找,但是李觀一那小子還勉勉強強能感應到,這小子很滑頭,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的遊走技巧,不斷畫弧線,還動不動折返。」

  「過了河,然後從另一個地方再折返。」

  「還故意留下真真假假的痕跡。」

  「如此數次。」

  「再加上薛老頭的運作,一線的陳國精銳兵團沒有出手,現在陳國追蹤他的二線兵團被他遛狗一樣遛。」

  「至於你家那小孫女,氣息就和消失了一樣,我想了想,或許全天下最擅長逃命的一個小傢伙,就陪在你孫女旁邊。」

  劍狂道:「是誰?」

  司命回答道:

  「那是世外三宗之中,歷代傳承者里最年輕就得到封號,然後出世的小姑娘,比起這一代的破軍早了十年得到瑤光之名號,她不擅長武功,可是奇術和陣法的造詣極高。」

  「哪怕是老頭子我,隔了這麼遠也不要想找到她。」

  「那就先找觀一。」

  「不……」

  司命道:「我有直覺,那小姑娘恐怕很快就會去找你重外孫。」

  「然後,就像是從地圖上啪一下變成一塊黑。」

  「啊,不是我不行啊,老頭子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可是每一代總會冒出幾個很不講理的天才,她如果真的想要躲起來的話,不要說我了,就是那小姑娘的師父和師祖都不要想找到她……」

  「真不是我不行啊!」

  劍狂道:「你找不到她?」

  司命回答道:「除非她希望被找到,才可能被一個人幾次三番的發現。」

  劍狂若有所思:「所以,前輩你來的才如此,不急不緩。」

  司命臉上一滯,然後咳嗽一聲,大聲道:「什麼不急不緩!」

  「什麼不急不緩!你不要誹謗我啊!」

  劍狂灑脫一笑,道:「至於如此,我知道了。」

  司命道:「那你的意思是……要去嗎?」他遲疑了下,還是開口道:「現在江南十八州還在,只是因為你在這裡,當年你登頂宗師的那一戰,給陳國和應國的鐵騎留下太重的印象了。」

  「所以針對江南十八州的攻勢,始終處於一種克制之中。」

  「但是你也知道,一旦你離開,十多年前,那種應國肆虐此地,而陳國遁逃的事情會再度發生;甚至於,這一次陳國不會如當年那樣不戰而退,而也是侵攻的一方。」

  「你離開,江南十八州就會被毀。」

  「這是一種制衡。」

  劍狂慕容龍圖點頭道:「你說的對。」

  司命訝異,沒有想到慕容龍圖會這樣直接答應。

  司命試探道:「那你不去找他們了?」

  劍狂道:「自是要去。」

  老司命疑惑道:「那這裡呢?」

  劍狂起身,淡淡道:

  「兩個孩子,我要救;江南十八州,我亦要保。」

  「大丈夫在世,從不取捨。」

  司命被這樣平淡的語氣震的說不出話來。

  「前輩先稍等,且等我沐浴更衣,如此模樣,不能去見我家的孩兒。」

  劍狂起身,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門口作為侍衛的慕容世家弟子配劍忽然鳴嘯,然後連鞘飛出,落在了劍狂身前,懸空鳴嘯,劍狂沒有去取那九十六把玄兵,只是手指輕輕拂過這把百鍊鐵劍。

  長劍鳴嘯,劍鞘和劍分離。

  劍身明淨,如同一泓秋水;而劍鞘上鏤刻紋路,是南山之上,壽老捧桃圖。

  慕容龍圖叩指於劍,平淡道:

  「你去陳國。」

  又叩指敲擊劍鞘:

  「你去應國。」

  這尋常的百鍊鐵劍鳴嘯兩聲,而後瞬間化作劍光離去,一往南,一往北,鬚髮皆白,連指甲都變很長了的慕容龍圖站在那裡,道:「前輩稍坐,吾去沐浴更衣。」

  司命只是點頭。

  外面有更夫敲梆子走過去了。

  老司命喝茶,喝完了茶吃水果,江南十八州物產倒是也不算貧瘠,武夫行走於天下,只是入境就可以在一處小縣城裡面吃穿不愁,能夠來到這江湖聖地之一的武者,錢袋都很紮實。

  老司命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側躺在那裡吃小點心。

  外面的更夫又走過了一遍,敲了一遍梆子。

  已經過了一更天。

  那把劍和劍鞘飛回來了。

  劍鞘和劍上面,滿是血腥之氣,腥烈的味道充塞整個屋子。

  司命的瞳孔劇烈收縮。

  ?!!!

  這煞氣,老殺才讓這劍做什麼了?

  腳步聲傳來,司命老爺子只覺得背後微寒,猛然彈起,轉身。

  慕容龍圖沐浴更衣,一身青衫,白髮梳好,踱步走出來了,身量極高,眉目清朗,臉上的皺紋並不曾讓他顯得老邁,鬚髮微微揚起,他看著這劍和劍鞘,把劍歸鞘,放在桌子上,然後看向司命,道:

  「招呼已經打好了。」

  「前輩,隨我一起走吧。」

  招呼?

  是什麼招呼?

  你小子做什麼了?

  司命看著慕容龍圖,嘴角扯了扯:「不是,我說。」

  「陳國和應國,那兩邊的主將,這樣講道理的嗎?我聽說,陳國和應國這十年間,把這裡當做了練兵之地,兩方主將都是少壯派的年輕將軍,很驍勇好戰。」

  「尤其是嘴巴很嚴,和石頭一樣,你說服他們,他們都有可能會反悔……」

  司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慕容龍圖回答道:「不必那樣麻煩。」

  「他們兩方的主將已死。」

  「一個月內,他應該沒有時間來犯我。」

  司命手掌震動了下,慕容龍圖又道:「雖然現在察覺不到我孫女和重外孫的氣息,但是他們會遇到危險,那時候前輩應該感覺得到……」

  司命看著這老東西,他道:

  「若是一個月時間,雙方調來了新的主將呢?」

  慕容龍圖淡淡道:

  「那就再殺一次。」

  天下劍狂!

  司命的眼角抽了抽,他沒有說什麼,只是覺得天下第一樓的那幫傢伙,唯獨在取封號的時候,不會有半點的錯誤,這樣狂傲了一輩子的武夫,怎麼可能老老實實聽列國君王的規則,玩什麼制衡?

  朝廷的規矩是制衡,廟堂的規則是權位。

  江湖不一樣。

  江湖,混亂而又純粹,掌中長劍,心中豪情,天下偌大,皆可以去得,便是江湖了。

  司命忽然發現一個問題,道:「你不帶那九十六把玄兵嗎?」

  劍狂回答:

  「玄兵,是什麼?」

  司命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然後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看著這老邁的劍狂,忽然笑不出來了。

  「你已忘劍了?」

  「不是。」

  「得劍,忘劍,草木竹石均可為劍,再度拾劍。」

  「這一條路,我三十歲的時候就達到了,只是懶得拿。」

  劍狂隨意伸出手,折了一節柳枝,佩戴在腰間,淡淡道:

  「這樣,足夠了。」

  江湖中的武者們匯聚在了江南十八州的城池外,他們有俠客,有武者,有兇徒,也有陳國和應國的內應間諜,皆匯聚在慕容家之外,看到慕容世家的大門打開。

  白髮老者,一身青衫,腰間只掛著一根柳樹枝。

  他們都失去言語能力。

  十日前大祭結束。

  十日後。

  劍狂,出關。

  這天下的風雲,從不曾停歇。

  …………

  李觀一坐在牛車上,牛車優哉游哉,晃悠晃悠慢慢地走著,那長毛貓兒窩在他懷裡,暖呼呼的,現在是盛夏了,十四歲的少年本身陽氣旺,這麒麟火屬,窩著那裡和火燒似的。

  少年推開,這麒麟長毛貓兒又似乎固執地喜歡這一片的腳感。

  一次一次地過來了。

  最後少年人也就只好由著它,雙手交錯枕在腦後,躺在藏著鐵浮屠重甲的稻草上面,牛車慢悠悠往前,他也過著閒散的生活,這好幾天裡面相當風平浪靜。

  雖然說江湖之中,隱隱有風起雲湧的感覺。

  但是李觀一終於甩開了陳國追兵。

  對面追兵的心態似乎被他搞崩潰了。

  那位先生的四渡戰術,哪怕只有皮毛里的皮毛,再用薛神將的技巧填充,仍舊把陳國二線兵團的追兵搞得心態炸裂,他們估計還以為李觀一會玩折返,可少年就在這一瞬間揚長而去。

  他伸出手指,推了推斗笠。

  這幾日裡,他感覺到江湖的武者似乎越來越多起來了。

  什麼是江湖呢?

  李觀一想著,也不知道。

  沒有道理,沒有規則,買了新的牛車,買了新的拉車老牛,少年的錢袋子沒有變得癟了,反還變得鼓囊囊的,總有人來送錢,有無緣無故的架打。

  或許這就是江湖。

  他到了一個新的城裡面,得要買些乾糧了。

  這裡距離瑤光給畫的地方很近了,李觀一瞥了一眼,卻發現那裡竟然有個熟悉的地方,看了看——

  【薛家雜貨鋪】。

  不是,這個標誌,這個徽章?

  陳國邊境附近,這裡是薛家心腹開設的鋪子駐點。

  李觀一看著那些熟悉的東西,覺得薛老還在追自己。

  他想了想,驅車過去。

  薛家雜貨鋪的掌柜的正在百無聊賴地敲打算盤,這裡已經是陳國比較邊境的地方,物產豐富,所以薛家才在這裡有一個駐點,忽然傳來了敲擊聲音,他抬起頭,看到一個少年道人。

  「哦?是小道長,不知要買些什麼?」

  「咱們這裡,諸多兵刃,深山老藥,熊掌熊皮,人參靈芝,想要的什麼都有,還有上好拂塵,嶄新道袍,不知道小道長,想要些什麼?」

  李觀一用【江南煙雨十二重樓】變化了面容,除非很熟悉他的人,否則絕對是認不出來的,他知道薛老已成為了權相,想要和薛老打聲招呼,告訴他自己還算是安全,又必須極為謹慎。

  少年道人想了想,道:

  「聽聞薛家招攬天下的豪傑,歡迎諸子百家的子弟給薛家寫投名拜帖,我……貧道,想要寫一封信給薛家。」

  這是薛家的切口,根據名號的不同,重要性不同,這切口屬於最高級別的那種,那掌柜的微怔,看到少年脖子上的玉佩。

  眸子微頓,神色瞬間恭敬三分,道:

  「好,道長……」

  他頓了頓,改了稱呼,道:「公子,稍等。」

  「不知要送何處?」

  李觀一伸出手,下意識握了下脖子上那一枚玉佩吊墜,微笑道:

  「就送關翼城。」

  掌柜的恭敬神色更重,把他邀進入了內室裡面,送來紙筆,都是上好的東西,然後退避開,不敢去看,那少年盤膝坐著,提起筆來寫信,他一路上走江湖,有許多發現要和薛老說。

  但是提筆落下卻是下意識寫出:

  『大小姐……』

  李觀一頓了頓,把這一張紙揉成團,雙手一搓,肩膀上貓兒張口一吐火,這玩意兒直接成了青煙,李觀一重新找到白紙,寫道:

  『霜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