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寶瓶印

  在僧兵的引領下,悟真來到了李玄都所在的客棧。

  經過石無月大鬧四諦寺之後,李玄都也不再想著隱藏身份,此時悟真前來,便也不在乎什麼了。對於李玄都而言,悟真的到來,意味著白帝城之事告一段落,更意味著他馬上就能踏足天人境界。

  並非李玄都自負,而是歷經了無數秘籍的考驗之後,除了「奼女功」、「素女經」等特殊功法, 李玄都還未遇到過不能練成的功法,那麼「大寶瓶印」也不會例外就是。

  互相見禮之後,法難師太沒有久留,返回了四諦寺,而悟真則留在了這裡。江湖上除了講究實力,更講究江湖地位,雖然二者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掛鉤,但有些時候也有例外。悟真便是兩者齊備之人。反倒是李玄都這邊,境界修為固然不弱,可都丟失了自己的身份,李玄都不再是清微宗的四先生,只是一個江湖散人,石無月也不再是玄女宗的長老,而是囚犯,至於寧憶,同樣不再是牝女宗的大客卿,與李玄都一樣,變成了江湖散人。也許下次太玄榜更新時,失去了牝女宗大客卿身份難道寧憶就會離開太玄榜。

  這一次,包括寧憶在內,所有人都到齊了。這次由李玄都出手,幫助悟真削減身上累加的劍氣劍意,因為這不完全是「太陰十三劍」,還有相當一部分是清微宗的手段,若論對清微宗劍道的了解,李玄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在李玄都幫悟真削減了三十六道劍意附加之後,悟真便已經可以自如掌控自己的「金剛神力」,至於接下來的的劍氣,他可以自己慢慢化解,不必急於一時。

  眾人來到正堂,一番謙讓,讓寧憶和悟真這兩位境界最高之人坐了主位,其餘人分而落座,顏飛卿和蘇雲媗坐在左手一側,李玄都和秦素坐在右手一側。

  一番寒暄之後,悟真切入正題:「此番事了,幸賴諸位相助,我們挫敗了地師陰謀,姑且可以算是小勝,只是貧僧沒能留下李世興,實在可惜。」

  寧憶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搖頭道:「大師不必自責,李世興此人除了境界修為高強之外,心思深沉,想要殺他,很是不易。若是沒有大師出手相助,寧某恐怕已經死在李世興的劍下。」

  悟真微微一笑:「分內之事。」

  說罷,悟真又望向顏飛卿和蘇雲媗,合十道:「兩位大婚之日,恰好貧僧有事在身,恐怕不能前往觀禮,只能先行道賀。」

  顏飛卿和蘇雲媗各自還禮。

  再過幾天,他們就要返回位於吳州上清府的雲錦山大真人府,準備接下來的婚事,屆時正道十二宗都會受到邀請前往觀禮,有宗主親自前往的,若是宗主有事在身,也會委派一位足夠分量的宗門長老。比如說清微宗,雖然與正一宗不和,但是在這種事情上也不會撕破臉皮,還會維持正道十二宗的表面和氣,據說這次前往正一宗觀禮的就是天機堂堂主司徒玄略,雖然不是宗主或副宗主,但也是整個清微宗中排名前五的權勢人物。

  悟真身為佛門領袖、金剛宗宗主,自然也在被受邀之列,只是他要準備覓地閉關,化解李世興的劍氣,只能提前告罪一聲。

  又是說了些後續細節之後,悟真終於望向李玄都和秦素,微笑道:「秦姑娘,貧僧想要暫借李先生一段時間,不知可否?」

  秦素先是怔了一下,隨即臉色通紅,道:「大師自便就是,與我無關。」

  李玄都起身向眾人告罪一聲,然後與悟真一起離開正堂,來到他的房間。

  此時只有兩人,悟真臉上露出幾分歉意,合十道:「貧僧本以為李先生乃是大劍仙最喜愛的弟子,李先生的話,大劍仙是能聽進去的,所以那日貧僧才會勸李先生向大劍仙進言,卻不曾想累得李先生被大劍仙逐出師門,實乃貧僧之過。」

  李玄都搖頭道:「大師不必自責,勸諫師長過失本就是做弟子的職責,大師只是提醒我盡到做弟子的責任,如何算是過失?」

  「話雖如此,貧僧還是心有不安。也許正是因為貧僧與李先生的那次見面,讓大劍仙產生了誤會,所以才對李先生如此苛責。」悟真也是一宗之主、為人師者,對於師徒之間的各種齟齬自然知之甚深,一言道破。

  李玄都微微苦笑。

  師徒如父子,又像君臣。正所謂天家無親,在權勢利害面前,親生父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沒有血脈關係的師徒?其中的關係自然難以拿捏。

  過了片刻,李玄都說道:「已經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其實離開清微宗對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可以暫時脫離宗門傾軋,真正做些事情。」

  悟真的眼神中流露出激賞之色,道:「李先生有次心胸,貧僧佩服。」

  李玄都謙虛道:「大師謬讚。」

  悟真話鋒一轉:「其實貧僧此來,還有一事,那就是向李先生傳授『大寶瓶印』。這既是大天師的意思,也是貧僧的一點補償,不管怎麼說,李先生終究還是離開了清微宗,使得海石先生的一片苦心付諸東流,還望李先生不要拒絕。」

  堂堂金剛宗之主,素有「金身羅漢」之稱的悟真大師,已然把姿態擺得如此之低,李玄都再去推辭便有些不合適了,他臉色一正,說道:「長者賜,不敢辭。」

  悟真道:「那《大寶瓶印》乃是本宗初祖所創,二祖得之於初祖。本宗二祖生父乃是萬象學宮的夫子,幼通儒道之學,尤精玄理。初祖創立本宗之時,二祖來寺請益。初祖見他所學駁雜,先入之見甚深,自恃聰明,難悟禪理,當下拒不收納。二祖苦求良久,始終未得其門而入,當即提劍斷臂,以名心志。初祖見他這等誠心,這才將他收為弟子,終得承受初祖的衣缽,傳金剛法統。二祖跟隨初祖著所學的,乃是佛法大道,依《金剛經》而明心見性。正所謂身健則心靈,心靈則易悟。既然李先生已然得了靜禪宗的『漏盡通』,那麼再來學這『大寶瓶印』卻是事半功倍。」

  李玄都微微點頭。

  悟真繼續說道:「初祖圓寂之後,二祖苦讀鑽研,不可得解,心想初祖面壁九年,方才在石壁畔遺留此經,雖然經文寥寥,必定非同小可,於是遍歷名山,訪尋高僧,求解妙諦。但二祖其時已是得道高僧,他老人家苦思深慮而不可解,世上欲求智慧深湛更勝於他的大德,那也難得很了。因此歷時二十餘載,經文秘義,終未能彰。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二祖終是在蜀州天蒼山得晤妙真宗祖師,講談佛道兩家之學,大相投機,兩位祖師結合道家九字真言,又將『大寶瓶印』的不足之處一一不全,終是臻至圓滿上成之法。」

  「『大寶瓶印』圜一身之脈絡,系五臟之精神,周而不散,行而不斷,氣自內生,血從外潤。練成此法後,心動而力發,一攢一放,自然而施,不覺其出而自出,如潮之漲,似雷之發。李先生,練成『大寶瓶印』,便如一方山嶽,任憑怒浪澎湃,自是巍然不動,若要用力,則是千鈞大力,難以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