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發現羅馳那些人埋在地下,那些根本從表面看不出半點痕跡的陷阱這件事裡,就能充分明說明,這位相貌普通的刺客,在觀察力上,可要遠遠比自己強了太多太多。
或許,發現那些埋在地底下的陷阱這件事,還可以用「經驗」和「技術」來形容。
但若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卻也恰恰可以說明,陳青在對於危險的感應上,足足可以把自己給甩出十幾條街那麼遠。
如今,這位大刺客發現了蒙堅、許熠、趙元化等人似乎不大對勁,林易自然樂得聽聽對方的說法,正好也可以補足、完善自己心中的種種推斷。
然而,令林易萬沒想到的卻是,陳青所說的東西,確實令他大為意外。
「替我治傷的那位姑娘,她很不對勁。」
「原來陳大哥你說的是這個,其實我也早就發現了,她……」
「不,你並沒有發現!」
將手掌按在林易的肩膀上,望著眼前這位身穿灰衣,甚至就連皮膚和毛髮都俱是一片灰色的青年,陳青口中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所說的不對勁,和我要說的東西,完全是兩碼事。」
「哦?」
頗感意外的看著陳青,林易不由微微一笑:「既然這樣的話,那陳大哥你便說說看,正好也能瞧一瞧,我們兩個的看法之間,究竟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聞言,陳青卻是也搖著頭笑了起來,口中輕聲道:「你所要說的,想來無非也就是那位蒙姑娘的醫術有多麼精湛而已,但我要說的東西,卻遠遠並不止這些。」
話說到這,這位相貌普通的中年人臉色漸漸嚴肅起來,停頓片刻,簡單組織一下語言後,這才再度開口。
「或許你覺得,那位叫做蒙悠悠的姑娘,最多也只不過是性子有些清冷。但我要告訴你的卻是,昨天她在給我把脈的時候,我看著她那雙眼睛,就仿佛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曾經的……自己?」
耳中聽到這五個字,林易不禁微微一愣:「陳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種感覺用說的比較麻煩,還是你自己來體會一下為好。只要體會過,該明白的東西,你自然都能明白。」
說完這番話,也不見陳青作勢,林易猛然覺得自己整個人全身上下,突然就泛起一陣寒意。
滿臉詫異的看向陳青,但他卻驚訝至極地發現,站在他面前這位相貌普通的中年人那一雙眼睛,如今看起來竟是異常嚇人,完全再也找不出以往的半點影子。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
準確地說,眼睛還是原來的那雙,其外在的形狀、輪廓,並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眼睛沒變,眼神卻變了。
雖然沒有半點殺機流露出來,可此時陳青的雙眼之內,卻充滿了冰冷、死寂、冷漠。
僅僅只是和這雙眼睛的主人對視一瞬,林易整個人後背的大片皮膚,便不受自己控制的顫抖了起來。
因為,他覺得此時陳青所流露出的那種眼神,根本就不應該屬於人類,甚至同樣也不屬於野獸,畢竟就算是野獸,也會有喜怒哀樂等種種情緒。
可屬於人類的七情六慾,卻仿佛完全已經被這種眼神的主人所摒棄掉了,最終只剩下了一種令人心驚肉跳的冰冷和麻木。
在這一刻,林易覺得,如果非要給這種眼神搭配上一個形容詞的話,那恐怕只剩下了兩個字——武器,一件活著的武器。
本身沒有生命,但卻以抹殺其他生命為其存在的意義。高高在上,漠視人間一切生老病死,恩怨情仇……
「這……」
林易確實被那種眼神給嚇到了,因為這應該是他第一次真正意識到,曾經的陳青,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刺客。
「不對!」
腦海中瞬間回想起剛剛陳青與自己所說過的話,尤其是「曾經的自己」這五個字,林易的眼皮頓時重重一跳:「陳大哥,你的意思是說……蒙悠悠她也是一位刺客?」
「我確實是一位刺客,不過她卻並不是。雖然只是在她為我號脈的那一瞬,我從她的眼睛裡發現了一閃而過的那種眼神,但我卻可以肯定,她並不是刺客,而是一位醫師。」
說著話的功夫,將那種令林易心中毛骨悚然的眼神收回,當一切重新歸復於平靜之後,陳青這才緩緩開口。
「可能昨天你只是看到了那位蒙姑娘為我號脈,但是你所不知道的卻是,當她那根手指搭在我手腕上的時候,我唯一的一種感覺,就像是有一條奇毒無比的毒蛇纏在了胳膊上,讓我恨不得當時就把它給甩開。」
「這……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的、?你沒做過刺客,所以你不會有這種感覺。」
淡淡的說完這番話,陳青緩緩地搖了搖頭:「雖然我和那位蒙姑娘沒有交過手,但我卻可以百分之百的斷定——如果真的生死相搏。我固然可以瞬間將她刺殺於指下,但就算是我殺了他,自己也同樣會當場斃命。」
「這……怎麼會?」
不怪林易心中如此震驚,因為在他的眼裡,陳青和自己可不同,這可是一位貨真價實的武將。而那位蒙悠悠,修為恐怕最多也就只在武士這一境界。
一個連武師境界都未能突破的人,竟然可以和一位高階武將同歸於盡,這種事聽起來著實太過有些駭人聽聞。
在武道修行的這條道路上,自然是陳青走在了自己的前面,而對於此人口中說所的這番判斷,就算心裡再不願意去相信,但最終卻敢只能不得不信。
畢竟,若是用句老掉牙的詞兒,那絕對是陳青吃過的鹽,比林易吃過的米飯還要多。
與一位高階武將,甚至還有可能已經快要突破武侯境界的強者同歸於盡,林易他自認沒這份本事。
可如今在陳青的口中,那位叫做蒙悠悠的少女,卻極有可能會做到這一點。
似乎是完全明白眼前這位灰衣青年心裡都在想些什麼,陳青臉色淡然的吐出了一個字——
毒!
耳中乍一聽到一這個字眼,林易的眉頭頓時皺成了一團,因為他在這一刻,忽然想起了某些不願回憶的記憶,但很快他整個人的臉色,便再次恢復如常。
「原來是用毒,這倒也難怪……據說就連武侯喝了這些一生鑽研的醫師所配出的毒藥,敢一要中招……不過總算弄明白了,蒙堅和蒙悠悠之間,到底應該算是誰來保護誰?」
將這些思路都給捋清後,搞懂了許熠、蒙堅等人心中最大的依仗是什麼,林易深吸一口長氣,隨即緩緩平復情緒,繼而向陳青問道:「陳大哥,據你說……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捂著胸口咳嗽兩聲後,臉色仍然還有些蒼白的陳青不由嘆息道:「我們兩個身上的麻煩本來就已經足夠多,沒必要再因為我的傷,還要繼續在眼前這場麻煩事裡摻和。」
「你的意思是……」
「姓蒙的一對父女不簡單,你若不想在什麼不知不覺的時候就被下了毒,最好聽我的,快點走。」
聽到這番話,回想起這兩天所經歷的各種事件,林易雙眼微微眯起,站在原地沉默半晌之後,這才終究下定了決心。
「好吧,就聽陳大哥你的,你再喝兩三副藥,內傷一穩定,我們立刻就走。」
「如此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