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泠的信，是四天前發出來的。

  由秋水宗門下的探子，騎著快馬送到王都來。

  而楚青雲的回信，交給了一名羽林衛，由對方騎著靈鶴去送信。

  想必明天傍晚便可送達秋水宗，最遲明晚，江月泠便能看到了。

  處理完這件事，楚青雲的心情輕鬆愉悅許多。

  這時，鹿瑤進入書房，輕聲喚道：「公子，長公主殿下回來了，有事與您商議。」

  猶豫了一下，她又補充了一句。

  「長公主殿下的氣色不佳，心情也很煩悶，已經氣血鬱結了。

  您看要不要我出手，幫她調理一下身子？」

  楚青雲一聽，自然能猜到，這幾天乾若蘭操持皇宮裡的大小事務，又擔憂皇帝的狀況，肯定心力憔悴了。

  「好，幫她調理身子的事，晚點再說。」

  反正師姐是神通境的強者，早已不會像普通人那樣生病。

  問題的關鍵，恐怕還是在皇帝身上。

  只要解決了師姐的心病，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片刻後，楚青雲帶著鹿瑤進入客廳，見到了乾若蘭。

  乾若蘭正坐在桌邊，手裡捧著幾本古籍，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放在桌邊的茶水，她是一口也沒喝過。

  「師姐，你這幾天都沒休息好，臉色不佳啊。」

  楚青雲跟乾若蘭打了聲招呼，便在她身旁落座，關切地問道。

  乾若蘭搖了搖頭，露出一抹苦笑。

  「大局初定，諸事未平，我哪有時間和心情休息？

  朝堂之事，自有寧太師和一干大臣們解決，他們也是晝夜不寐，勞心勞力……

  相比之下，我只需過問宮內的事，已經輕鬆多了。」

  楚青雲點點頭，又問道：「陛下的情況如何？」

  乾若蘭蹙起了眉頭，憂慮之色更重。

  「經御醫們調養幾日，身子骨和元氣恢復了許多。

  雖然還是有些虛弱，但已沒有大礙。

  醒後見葬聖棺消失了，發了好大一通火，還把鄭總管揍了一頓。

  不過三天下來，火氣已經消了，也不再追究葬聖棺了。

  但他還是每日翻找道經，還讓我為他尋找方士，搜羅煉製長生丹藥的東西……

  唉！如今他滿腦子都是長生不老，得道升仙。

  其餘諸事一概不聞不問，說話也經常顛三倒四，讓人摸不著頭腦。」

  顯然，乾若蘭不僅身心俱疲，還被皇帝的瘋癲行徑，折磨的頭痛不已。

  楚青雲的目光，落在乾若蘭手裡的古籍上。

  「師姐，那是什麼書？」

  「搜魂經略，論魂雜談，靈魂出竅要論……」

  「？？？」

  楚青雲皺起眉頭，壓低聲音問道：「師姐是懷疑，皇帝的神經不正常，腦子壞掉了？」

  乾若蘭哭笑不得，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怎能說得如此直白？我是擔心皇兄的精神狀態，怕他迷失心智。

  太醫院的御醫們多番會診，也查不出具體的病因來。

  直說陛下沉迷長生之道，有著魔的跡象，他們也束手無策。

  除非……」

  「除非什麼？」楚青雲一臉疑惑。

  乾若蘭俏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除非能用皇兄更感興趣的事來刺激他，轉移他的愛好和興趣。

  比如為他選妃，或是用三十六天女陣，對他進行刺激……」

  「什麼三十六天女陣？」楚青雲眨著純潔的大眼睛，一臉懵懂和好奇。

  「哎呀……就是讓他和三十六個不穿衣服的美人共處一室，榨乾他的精力。」

  乾若蘭瞪了楚青雲一眼，沒好氣地答道。

  「還能這麼玩？這……這能治病？」

  楚青雲表示漲見識了。

  乾若蘭嘆了口氣，「若皇兄還有好|色之心，此舉或許能行。

  可他如今一門心思都在長生之術上，完全不近女色……」

  也對，皇帝都幾年沒見過皇后了。

  後宮只有寥寥幾個妃子，也獨守空房多年，跟打入冷宮沒什麼區別。

  楚青雲想了一下，眼前一亮。

  「要不找三師兄，拿一些『我是一條柴』或者『乾柴烈火粉』之類的東西。

  給陛下服用後，再把他關進三十六天女陣中？」

  「呸……」乾若蘭輕啐一口，抬手給了楚青雲一個爆栗。

  「我就說讓你少跟三師兄廝混，怎麼淨學一些歪門邪道？」

  「咳咳……這不是你說的三十六天女陣嘛。」楚青雲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乾若蘭嘆息一聲，又正色說道：「我觀察皇兄這幾日，發現他經常念叨著『仙子』『等我』之類的話。

  所以我猜想，他多半是心中有執念，才會變成這幅模樣。

  甚至，我懷疑他矢志追求長生之術，也與此有關。」

  楚青雲頓時眼前一亮，「有道理！只要找到病因，那就好辦了。」

  「可我多次追問，那仙子是何人，又是怎麼回事，皇兄卻始終不答。

  他只說仙子是天仙下凡，垂青於他。

  可他是肉身凡胎，百年之後定要化作枯骨，根本配不上仙子……」

  「難怪他痴迷於長生不老，這是想成仙啊！」

  楚青雲恍然大悟。

  他咂了咂嘴，若有所思地道：「若能找到那位仙子，或許能解陛下的相思之苦。

  若能讓那位仙子，開導勸解陛下一番，沒準他就能幡然醒悟，痛改前非了。」

  乾若蘭點頭表示贊同。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皇兄始終不肯透露，那仙子究竟是何來歷，我們上哪去找？

  萬一那仙子是他臆想出來的，或者是他夢見的，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楚青雲也犯了難，皺眉說道：「原本我還想著，若陛下肯透露點線索，或許我們能找人冒充仙子。

  可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即便找來再美的人冒充仙子，不符合他心中的形象也不行。」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沉默，一籌莫展。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侍立在一旁的鹿瑤，突然鼓起勇氣說道。

  「若是咱們能看到陛下的夢境，不就能知道仙子長什麼模樣了嗎？」

  楚青雲苦笑著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誰有那個能耐，能看到陛下的夢境？」

  乾若蘭眼前一亮，露出了希冀之色。

  「師尊神通廣大，無所不能，不如咱們請師尊出手？」

  鹿瑤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語氣自信地道：「公子，公主殿下，我們何必捨近求遠，去請院主大人呢？

  我們靈鹿一族的聖女，除了療傷和輔助修行之外，還有一項天賦神通，就是掌控夢境啊。」

  「竟然還有如此玄妙的神通？」

  乾若蘭頓時大喜過望，露出滿臉期待之色。

  不過她轉念一想，又有些泄氣了。

  「可你們靈鹿族已經被滅族了，上哪去找聖女？」

  鹿瑤露出了靦腆的笑容，指了指自己。

  「殿下，我就是靈鹿族的聖女呀。」

  「你不是靈鹿族的公主嗎？」楚青雲疑惑地問道。

  鹿瑤耐心解釋道：「在我們靈鹿族，出生就能與神樹溝通，獲得掌控夢境的能力，便可封為聖女。

  我就是這一代的聖女，只是身為公主，不好兼任聖女一職，這才沒有舉行儀式。

  但掌控夢境的能力，我卻是有的。」

  這一次，楚青雲和乾若蘭都面露喜色，不再遲疑。

  「太好了！鹿瑤，咱們能否喚醒陛下，就看你的了。」

  「鹿瑤，若你能喚醒皇兄，讓他醒悟過來，不管你提什麼條件，本宮都會答應你。」

  鹿瑤點點頭道：「你們放心，我會盡力一試的。

  至於條件什麼的，若我能治好陛下再談。

  若是治不好，就另當別論了。」

  「行。」乾若蘭立刻拍板，拉著鹿瑤就往外走去。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救治皇兄。」

  三人急匆匆地離開心蘭殿，不一會兒就趕到了養神殿。

  待三人進入皇帝的寢殿時，鄭總管守在大殿角落裡，連忙對眾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眾人抬頭望去，便看到身著便服的皇帝，正盤膝坐在窗台上，沐浴著金燦燦的夕陽，一副入定打坐的姿態。

  皇帝的身旁，還擺了三個青銅香爐，正燃著裊裊檀香。

  乾若蘭早已司空見慣，並沒什麼反應。

  倒是楚青雲好奇，忍不住傳音問了鄭總管一句。

  「陛下這是在幹什麼？」

  鄭總管無奈地答道：「陛下說他已經辟穀，不食人間煙火。

  他要像上古鍊氣士一樣，餐風飲露、餐霞食氣，方可心神澄淨、肉身玉化，成仙有望。

  每日清晨、傍晚和午夜，陛下都要吸收朝霞、暮光和星月精華……」

  這不扯淡嗎？

  純純是腦子壞掉了，想成仙想瘋了。

  楚青雲撇了撇嘴，小聲嘀咕著：「還好咱們已經想到了解救之法。

  要是朝堂局勢穩定下來，三公九卿們看到陛下這幅模樣，只怕要心如死灰了。」

  還有句話他沒說出來，畢竟不合時宜。

  若是有些朝臣對皇帝太失望，只怕要後悔扳倒秦王。

  與其看皇帝整天修仙，還不如讓秦王上位，大展宏圖呢。

  當然，這些話也只能想想。

  以秦王那自私殘暴的性子，只要是登上帝位，肯定是引狼入室，被妖族禍亂。

  他若再窮兵黷武，乾國很快就會戰火四起，民不聊生。

  有很大的概率，乾國在他手上不出十年，就要被徹底玩爛了。

  院主和院長都救不回來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