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東在副駕上睜開雙眼的時候。
滿臉都是理解了一切的表情。
「有進展？」虞郁道。
「一點也沒有。」林東揉了揉臉，「只是整理了一下篝火的事情，實在很難找到這件事與他們的關聯。」
「這就不好說了。」虞郁按了按喇叭道，「7分鐘後到13中，你抓緊時間看手機吧，佳佳把最新的信息匯總發來了。」
林東忙摸出手機，開始閱覽。
按照時間線，綜合附近監控與學校內的信息，事件已經就有了基本雛形。
自清晨7點30分開始，不法能力者便開始在這15所中學周圍集結。
每個匪徒的相貌都暴露在了監控下，警方已經展開「面部信息匹配」工作。
到現在為止，已經成功匹配了100餘名「面部高度相似」的目標，並展開了聯繫與調查。
令人費解的是，這些目標全部錯誤。
與監控中匪徒長得最像的人，無一在場。
AI辨臉這種事自然會有偏差，但在現有技術前提下，100多個樣本，失敗率100%的情況，還聞所未聞。
至此，警方面對了一個絕望的狀況。
面前這超過300名的綁匪，即便得到了全部面部信息。
卻無法確定任何一個人的身份。
這簡直就是對現代刑偵技術的一場侮辱。
隨後，8點16分左右，這些能力者相繼沖入15所中學，並在半小時內完成對學校的控制。
他們的策略很統一，都是先控制校內的最高領導，再通過校領導指揮師生，因此效率很高。
這15所中學中，有超過150名師生與工作人員選擇抵抗，確認死亡35人，傷者暫時難以統計。
餘下的師生不得不接受指令，在各自教室集結。
至於綁匪，少量繼續控制校領導，少量在校內巡邏，其餘多數都潛入了教室內，要求師生將其圍在中央，以避免突如其來的狙擊。
同時，因為綁匪允許師生使用手機。
此時此刻，校內的驚恐情緒已不受控制地傳播開來。
視頻、語音、文字，完全無法控制。
第一批主要以痛哭流涕，留遺囑，和父母說對不起為主。
漸漸地，人們開始認為這些綁匪也是新世界組織，繼而開始詛咒能力者，
當然，傳出來的視頻也少不了那些操場上的屍體，犧牲的教師，勇敢的同學……
由於信息量極大，且不斷推陳出新，因此清理的速度遠趕不上出現速度。
網際網路，正逐漸成為恐懼與詛咒的海洋。
如同聯邦。
此時此刻，上級正在考慮是否要切斷這15所學校的網絡信號。
必要的話，甚至可以叫停通訊軟體與言論平台的運營。
但那樣，無異於剝奪了師生最後與家人聯絡的稻草。
最後，綁匪聲稱將在九點整說出自己的條件。
以上便是事件全貌。
林東本來清醒一些的神智，又再次陷入糾結。
這群人，到底該說是莽撞還是精明？
莽撞之處在於，他們全體自爆了。
專門針對能力者的重火力即將到來。
他們覺得自己真的能逃出去麼？
精明之處在於，他們竟然全體規避了面部識別。
且並不沒收人質的手機，繼而利用網際網路，創造了一次絕無僅有，非凡宏大的恐懼海嘯。
從這個角度來看。
其危害性甚至已不亞於新世界組織。
了解過情況後，林東一把扔掉了手機：「這他媽什麼東西，這怎麼防？！」
他再次領會了什麼是一無所知，迫在眉睫。
「這麼轟轟烈烈我也是第一次見。」虞郁搖著頭道，「我也快傻了。」
「我已經傻了。」林東重重喘息。
虞郁輕吟道：「可能是我們資訊太多，給繞暈了……」
她說著突然一個回頭：「老寧，你怎麼看？」
「？」寧錯貌似也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此時愣愣抬頭啥也不知道的樣子，呆呆道，「我一直在想戰鬥策略，怎樣在最短時間內處理最多的綁匪。」
「倒也是個思路。」虞郁思索道，「這件事至少目標明確，也有可操作性。」
「這是一定的。」寧錯沉沉點頭，「只要告訴我明確位置，有自信2分鐘內解決一個學校的綁匪。」
林東回望道：「他們可都是能力者，而且分布在各個教室里。」
「算上這些了。」寧錯冷哼一聲，望向窗外，「老子可是A-001。」
「……」
虞郁跟著隨之一笑：
「沒辦法，我們也秀一下肌肉吧。」
「戰勝暴力的方法，只有更大的暴力。」
「靠你了。」
「能力者的天花板——」
「刑警寧錯。」
……
十三中，教學樓3層。
一個滿臉皺紋，白髮蒼蒼的年老劫匪踹穿了生物辦公室的大門。
接著探身一躥，身體卷著木條鑽進了辦公室。
粗粗巡視一圈後，他又轉回身，準備去下個辦公室。
嘎吧——
他身後卻突然傳來了東西落地的聲音。
劫匪回過頭，在地上看到了一個手機。
他正要走過去，卻見一個男老師跪著從桌底爬了出來。
「我錯了……我錯了……我只想躲在這裡……」
匪徒頭一歪，輕哼一聲走上前去。
老師頭也不敢抬，只蜷在地上哀求道：「我現在就去你們指定的教室……沒看到你……我沒看到你……」
「都說了，不去教室的話會被當場剿滅。」匪徒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身為老師，怎麼比學生還不聽話。」
「我……我現在就去……」老師低著頭向外爬去，「我沒看到你，全程都沒看到你。」
「停。」匪徒一腳踩在老師腰上，不輕不重，剛好將他踩倒在地。
老師嚇得緊閉著雙眼，捂著眼睛，動也不敢動：「饒命……饒命啊……」
匪徒微笑著蹲到他的身側：「我小時候喜歡踢球，但老師不讓，不讓就不讓，為什麼還要把我的足球戳爆呢？我記得……是用剪子戳的，我哭了好久……好久啊。」
「……」
「嘭！！」匪徒突然瞪目一吼。
「啊啊啊啊啊……」老師嚇得渾身狂顫。
「聽到了麼，孩子的足球夢就是這麼破碎的。」匪徒輕輕拍著老師的腦袋，「咦，你的腦袋好圓啊，像個球一樣。」
話罷，他重又站起身，向外走去。
接著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老師以為匪徒走了，不禁偷偷仰了仰頭，從手指縫向外望去。
他看到了穿著舊襯衫的老人，滿臉都是少年般不羈的咧笑。
接著，老人含胸俯身，雙手握拳抬至腰間，笑著瞄向老師的腦袋。
「要開任意球了，老師。」
老師看著這個老人像明星球員一樣的助跑姿勢，早已被嚇呆。
突然。
門前傳來了清脆的女聲。
「你們老大在哪裡？」
老師與劫匪同時呆住。
劫匪猛地回過頭去，卻見一個穿著校服的長髮少女正冷笑著站在門前。
上天賜給了少女恬靜的面容，她的眼神卻偏偏有些狂野。
面對兩個呆滯的人，少女自信抬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是能力者，要投靠你們。」
話罷，她另一隻手抓向門把手，只一握，便輕鬆將其扭斷，順手扔到了地上。
「真的是……」劫匪驚道。
少女拍了拍手笑道：「帶我去見老大吧。」
「好！」劫匪興奮點頭，接著轉向老師，這便要抬腳。
「停！」少女忙抬手道，「這是我們班的生物老師，人不錯，給我個面子，讓他回教室吧。」
「是麼……」劫匪低頭道，「這是你的學生麼？」
「是……」
「哦……」劫匪這便努了努嘴，「去教室吧。」
「謝謝，謝謝……」老師慌忙爬起身，儘量快地顫步跑了出去，嘴裡不斷地說著「謝謝」。
他沒時間選擇，只找了間最近的教室推門而入，在全班人驚愕的目光中，回身重重地關上了門。
隨後，再無支撐，當場癱坐在地。
女班主任忙扶了上去：「胡老師……你躲起來被他們發現了？」
「嗯……」男老師呆呆點頭，「好懸……還好被救了……」
班主任驚道：「被救了？誰？」
「那個……那個誰……」男老師瞪著眼睛抬手道，「就是那個……」
「誰？」
「那個……那個……」
男老師嘴巴越張越大，手也越抬越高。
但最後，只剩下一臉茫然。
「我忘了……」他呆呆說道。
……
8點47分，林東一行到達十三中。
此時，校門口已經搭建起了臨時指揮處。
周圍交通自然早已封禁，少說也有上百兵力聚集於此，仍在不斷增加。
學校上空，幾十台無人機肉眼可見，相信其中不少是配有武器的。
這邊的負責人早已收到通知，未等虞郁掏出「什麼局」的證件，一行人便被引到了指揮處。
所謂指揮處，也只是用欄杆臨時圍出來的，幾十個監控屏堆在這裡，各種電纜鋪了一地。
約有七八個人集中在監控屏前，不時對講通訊，其中多數應是在指揮無人機。
見一處的人來了，最中心寸頭中年男人當即筆挺轉身，向三人行禮：「我是十三中現場負責人李浩宇。」
「情況如何？」虞郁摘下風衣，一路走到了監控屏前。
「暫時穩定。」李浩宇當即展開介紹：
「校內監控被切斷了，我們已用無人機進行補充。」
「劫匪禁止我們接近學校，但占據上空他們暫時沒什麼意見。」
「眼前的十三中，共計33個班，學生1452名，教職員工127名，粗略估計，出勤率98%。」
「嗯……」虞郁呢喃道，「把這個數字乘以15是多少。」
林東默默湊到了虞郁身旁：「23000左右。」
「上次這個規模的劫持是什麼時候？」虞郁問道。
李浩宇沉聲答道：「不考慮聯邦這幾天的情況，這應該是史上最大規模的劫持事件。」
「相對於中都的千萬級人口，倒也不值一提。」虞郁直視著某個監控，看著那間死氣沉沉的教室問道，「最終方案應該是把他們都炸死吧？」
「……這我不清楚。」李浩宇顫顫咽了口吐沫，「情況來得太過突然，太過劇烈，預案根本不夠用，很多策略仍在討論。」
「說說討論的焦點。」虞郁問道。
「目前焦點集中在網絡信號上。」李浩宇指著教學樓，「正常來說，現在早該切斷校內一切網絡信號了，但裡面的信息已經大範圍流出，15校劫持案的風聲已不可能控制，現在強行切斷，很可能會引發不可預知的騷動，甚至會對未來的輿論思想產生深遠影響。」
「可每拖一刻，就會有越多人知道。」虞郁說著又擺了擺手，「算了，這事兒輪不到我們操心，其它還有什麼焦點麼？」
「解救方案上也有一些爭議。」李浩宇隨即指向周圍的樓宇：
「按照標準流程，應是狙擊手、突擊隊、談判專家三軌並行，統一行動，爭取將損失降到最低。」
「但考慮到這是首次面對能力者劫持案，會有很多不可控因素。」
「首先，大多數劫匪用人質保護自己，我們又必須啟用高強度武器，傷亡與效果都很難預測。」
「其次，突擊隊面對這種數量級的未知能力者，戰鬥局勢很難判斷。」
「最後，這種規模的劫持……超過兩萬名中學生……」
「我們不得不審視妥協的可能。」
「妥協？」林東驚問道，「有可能妥協的？」
「視劫匪的條件而定。」李浩宇點頭道，「鑑於現狀的過多不確定性，如果劫匪開出金錢一類的條件，我們大概率會妥協。」
「不可能是錢的……」林東咬牙望向屏幕。
「我當然也知道。」李浩宇沉沉一嘆，「但我很希望是錢。」
「好了，你去忙吧。」虞郁擺手道，「給我們幾台無人監控機的指揮權，我們旁觀就好。」
「不不不……」李浩宇突然一個挺身，「我收到的命令是，十三中現場，除上級統一指令外，只為貴部門提供協助，必要時，我可以讓渡指揮權。」
虞郁驚得點起了下巴：「這麼……大方……」
「不是大方，是信任，上級要求我們無條件信任貴部門。」李浩宇沉沉點了點頭，「對此的說明是——如果存在奇蹟，你們是最有可能的創造者。」
話罷，他雙腿一併：
「無論領導提出什麼要求，十三中現場必全力配合！」
虞郁兩手一攤，回望林東：「那就，開始吧？」
林東壓力驟增。
這種程度的事情，我他媽懂個雞兒。
但事已至此。
常規手段，常規思維顯然已經不適用了。
而且另外14個現場都已經是常規策略了。
總要有個賭的。
媽的，剛笑哈哈地讓周沫要硬著頭皮上，這就輪到自己了。
我能怎麼辦？
上！
林東沉吸一口氣，沖李浩宇道：「給我一個指揮用麥克風，一個突擊隊麥克風，一個可以得到匪徒實時位置的隨身設備。」
很快，兩副迷你耳麥和一個專用手機交到了林東手上。
林東當即將手機和一副耳麥扔給寧錯：「老寧，在不驚擾歹徒的前提下，儘可能接近學校，沒命令別亂動。」
「收到。」寧錯配置完畢後，沖林東點了點頭，「把精力用在其它地方，唯獨我這裡不可能掉鏈子。」
話罷，他逕自離去。
林東隨即將自己的麥克風調到指揮頻道。
「全體無人機只需要執行一個命令。」
「盡全力找到每個劫匪，實時通報位置，並將位置圖與寧錯共享。」
「如果需要強制執行解救任務。」
「全由寧錯一人執行。」
「他是我們的最終兵器。」
周圍人難免一驚。
李浩宇更是慌張道：「領導，劫匪數量超過25名的，突擊隊身經百戰，好歹可以策應。」
他的耳麥里很快傳來了寧錯的回答：「不需要的，他們的出現只會造成更多傷亡，把位置圖發給我就好了。」
「……」李浩宇雖然無法理解，但也只好沉默。
很快，最新的位置圖完成回傳。
四層高的教學樓內，共觀測到26名匪徒。
其中22人均勻分布在各教室中，4名在各樓層巡邏。
林東短暫掃視一圈後，下令道：「繼續搜尋漏網匪徒，已鎖定的匪徒，儘量放大一些，讓我看清，有條件的話截取面部特寫。」
一番調整後，林東得到了其中15人的面部清晰圖。
期待已久的不合理，隨即浮現。
這一次，是年齡！
他們的平均年齡看上去太大了。
可以看清面部的15人中，有8個都是老人。
其餘大多也都是35歲以上的。
面相在30歲以內的年輕人，最多不過兩人。
這說明什麼？
還不知道。
但終於有突破點了！
……
十三中校長室，所有窗簾都被拉上了。
一個西裝革履，笑容可掬的微胖中年人坐在辦公桌前，呆望掛鍾。
凝滯之間，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人來了。」老劫匪引著一位校服少女走進了辦公室，「就是她要投靠我們。」
男人淡然轉頭，一眼便鎖定了凌靜。
看到少女不羈的笑容，男人臉上的的笑容也愈發和藹：「這位同學，可別騙人啊。」
凌靜嘴角微揚，接著猛一抬腿。
哧！
校長室的大門被直接踢穿。
她輕捋了把頭髮，利落收腿，「早想來這麼一腳了。」
「很好！」男人笑而起身，「歡迎你，帝國的第一位公民！」
吩咐老劫匪繼續巡邏後，男人便親自引凌靜坐下，接著又看了眼表。
「典禮還有5分鐘開始。」
「我看這樣，你先躲進衛生間。」
「我們會假裝漏掉了，接下來不會傷害你。」
「事情結束後，會有人聯繫你。」
「幹嘛等那麼久，我現在就要加入。」凌靜雙腿往校長桌上一搭，「你們到底打算幹嘛啊？」
「倒也沒什麼太宏偉的打算。」男人抬手笑道，「向世界宣布我們的存在罷了，像新世界一樣。」
凌靜皺眉問道：「辛辛苦苦做這麼多，不提條件麼？」
「會提的，但對方不可能滿足。」男人搓手起身，「時間差不多了，你去躲起來吧。」
「可我想加入你們啊。」凌靜不甘扭頭道，「至少交給我一個班去盯吧？」
「別。」男人忙搖了搖頭，「那樣你很可能會死的……」
「死？」少女不解道，「那你呢？」
「我也會死的……」男人說著眉色一緊，接著有些苦惱地低下了頭，「會死的……對……我會死的……我們這些人……都會死的，但沒辦法……已經這樣了，死就死吧。」
少女更加不解：「你們在想什麼？這麼多人，這麼多能力，脫身都做不到？」
「唉……」男人一嘆抬手，「這個事後面再說吧，把你的名字告訴我，之後會有人聯繫你。」
「我怎麼完全搞不懂……」少女苦惱起身，「你們是傻子麼……300多個能力者就這麼送命玩兒？」
男人理了理西裝道：「來不及多說了，你趕緊走吧。」
「所以你的能力到底是什麼？」少女硬著頭皮問道，「你們這群人能力到底是什麼？」
「……」男人神色一肅，蹙眉望向少女，眼神逐漸詭狡，「你打聽的太多了，你到底是誰？」
「就……一個校園裡的能力者啊……」少女乾巴巴說道。
「不對……你給我的感覺不對……」男人的神色逐漸冷了下來。
少女見狀忙一俯身，鑽到了辦公桌下面。
男人短暫一滯。
接著揉了揉腦袋，喃喃自語。
「我在幹什麼……發呆了？」
接著，他又看了眼表。
「不好，要晚了。」
男人連忙理著領口沖向走廊。
出去的時候，還狐疑地看了一眼被踢穿的大門。
桌子下，少女長舒了一口氣。
很簡單……
使用能力的時候確實很刺激……
回歸正常也很容易。
而且感覺詛咒被神力壓制住了，多餘的思緒再如何展開，也無法干擾理智的發揮。
冷靜過後，她將上翻的褲腳穩穩拉好，接著一躍而起，眼露超凶的光芒。
開始吧。
我的成神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