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隋遠似乎沒有注意到蘇辛言的不對勁,將門關上之後,徑直走了進來,「陸總。」
角落裡的中年男人,跟盛隋遠相仿的年紀,卻看起來遠比盛隋遠要顯老很多,發間些許的白髮穿插的黑髮之中,異常扎眼,見到盛隋遠,笑了起來,「老蔣家大樓的設計稿又出問題了?」
盛隋遠把包和外套交給了包間的服務員,給蘇辛言拉開椅子,自己坐在她旁邊,「蔣總講究,一些細節抓的比較嚴。」
「講究什麼,我看就是吹毛求疵。」陸閩北示意一旁的服務員給盛隋遠和蘇辛言倒茶,目光也只是在蘇辛言臉上停了一瞬,就撤回了,別的倒什麼也沒說。
反倒是蘇辛言,從進門起,臉色就蒼白不已,手腳冰涼。
坐在一旁的傅廷瞥見她緊握的五指,食指按在桌沿上敲了敲,隨即拿起擱在右手邊的手機,低垂著頭在桌下玩手機。
「這位是?」
陸閩北的目光重新落在蘇辛言身上,語氣里的陌生恍若第一次見到她一般。
「院裡的實習生,蔣總大樓的設計案有一半是她的想法。」盛隋遠側頭看著發愣的蘇辛言,輕咳一聲,見她抬起頭,下巴微動,「辛言啊,這位就是華瑞地產的陸總。」
蘇辛言掐著手指,艱澀的聲音像是從深井裡傳出來的,沉悶嘶啞,「陸總好。」
目光在空中碰撞,陸閩北端著茶杯的手微顫了一下,滾燙的茶水從杯沿泄了出來,他不動聲色的擱下茶杯,手心覆在手背上抹了抹,聲音嘆然,「那可真是年輕有為啊。」
蘇辛言扯唇笑了一下,笑容難看。
餘下的時間,陸閩北也沒怎麼過多的問及蘇辛言的事情,一直在和盛隋遠談論接下來與市政府合作開發的新樓盤的合作案。
悠悠茶香里,時間一晃,也就不早了。
一行人起身往外走,陸閩北和盛隋遠走在前面,傅廷跟蘇辛言並肩走在後面,傅廷看了眼蘇辛言,聲音不波不瀾的,「市政府的合作案,你是不是也參加?」
「盛工跟我提了。」
「那你是怎麼想的?」傅廷放慢了腳步,拉開了兩人和前面的距離,「這個合作案應該是平城今年最大的案子了,機會很難得。」
「嗯,我知道。」蘇辛言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眼睛盯著地面上的整齊的地縫,「姐夫,我姐她什麼時候回來啊?挺想她的。」
「年底吧,她現在在事業的上升期,很忙。」傅廷側目瞥了她一眼,「聖誕我會過去看她,你要不要一起?」
「你們情侶見面,我去多不好啊。」蘇辛言嘴角彎了彎,露出了從進門起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我還是乖乖在平城等我姐回來吧。」
他輕笑一聲,「等會陸叔估計會和盛工一起吃飯,你去不去?」
「應該不去了。」
「那你等會從後門出去吧,衍川他在那裡等你。」傅廷停下腳步,「你進來的時候我就給他發消息了,他已經到了有一會了,快去吧。」
「那我老大那邊?」
「沒事。」
「謝謝姐夫。」蘇辛言眉眼彎著,小跑著往後門走。
傅廷聽著她輕快的腳步聲消失後,快步跟上了在門口等他的陸閩北和盛隋遠。
瞥見他來,陸閩北抬腳開始下台階,「她怎麼說?」
「不太願意吧。」傅廷側目,「陸叔,辛語說過,其實您不必這麼著急的,妹妹她還小,總歸有一天會原諒陸伯母的。」
「這個有一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啊。」陸閩北悵然嘆息,「隋遠,她要是真不願意參加這次的合作案,就算了吧,不勉強了。」
「我再勸勸吧,不說別的,就這次的機會對她來說也是非常難得的。」
「麻煩你了。」
「你這說的什麼話呢。」盛隋遠和他一起坐在後排,「這麼多年的同學了,這點忙都不幫,以後哪還有面子見你了。」
黑色的商務車駛離茶苑,與之反向的後門,一輛白色的奧迪停在那裡。
後門口人煙稀少,顧衍川降下車窗,視線一直落在出口那裡,待瞥見一道粉色的身影時,按了幾下喇叭,等到她看過來,腦袋枕著手肘搭在窗棱上,「上車,送你回家。」
蘇辛言快步走了過去,拉開副駕坐了進去,「來多久了。」
「沒一會。」顧衍川發動車子,從後門的小巷開了出去,匯入冗長的車流,「餓不餓,要不要先吃了飯再回去?」
「直接回去吧,外婆在家。」蘇辛言覺得有些悶,將車窗開了一道細縫,冷風爭先搶後的從那狹小的空間裡鑽進來,她閉著眼吹了一會,耳邊一道輕微的聲音,窗戶被關上,她扭頭看了眼顧衍川。
後者方向盤轉了個彎,聲音清淺,「這麼冷的天,別這樣對著吹,容易生病。」
「嗯……我就是覺得車裡有些悶。」
顧衍川看了眼她低垂的眼眸,手指在方向盤上點著,末了,他又轉了個彎,從高架上開進了一旁的岔道。
蘇辛言手撐著腦袋,眼睛沒焦點的上下游移著,等了幾分鐘,她坐直了盯著沿途看了會,「這不是……回去的路吧?」
「嗯,我們先去個地方。」
顧衍川從岔道繞了出來,又重新上了高架,慢慢開到市郊的邊江大橋上才停了下來,「下車。」
蘇辛言跟著他下車,「怎麼突然來這邊?」
「沒事,就想過來走一走,透透氣。」
邊江大橋是平城最長的一架橋,全場總共三千五百千米,邊江的幹流橫貫南北,流經十幾個城市,因為接近凜冬,江邊沒有多少行人。
顧衍川扣著她手,順著江邊走,猶豫了會,還是問了他憋了一路的話,「今天,和陸叔見面了?」
「嗯見了。」
蘇辛言側目看江上緩慢行駛的貨輪,聲音淡淡的,「他老了。」
「你和你姐姐都這麼大了,陸叔他總要變的。」顧衍川牽著她的手一起放進自己口袋裡,「聽我哥說,你們設計院和陸叔他們公司有新的合作案?」
「是的啊,我們老大也想讓我參加這次合作案。」蘇辛言腳下踢著小石子,「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加入。」
「你自己考慮好。」
蘇辛言笑了聲,「我還以為你也要和他們一樣跟我說這次的機會有多難得,讓我不要錯過的話呢。」
「這是你的事業,我不會過問,你自己想好就行。」顧衍川在口袋裡捏著她的指腹,「但你的喜怒哀樂,我不能放任不管。」
蘇辛言停下腳步,手從他羽絨服里伸進去,環抱著他,「顧老師,你怎麼這麼好呀。」
「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個叫蘇辛言的小朋友需要我對她好啊。」
聞言,她把臉埋在他胸口滾了滾,耳畔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顧老師,你能和我說一說他們是怎麼樣的人嗎?」
「嗯……」顧衍川手扶在她腰後,就著這個姿勢靠著江邊的圍欄,「陸叔他是個很嚴厲的人,小時候,最怕的就是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碰見陸叔,無論什麼時候啊,碰見他總會渾身不自在,害怕的不行。」
「而陸伯母是和陸叔截然相反的性格,溫溫柔柔的,對我們這幫小孩子總是笑眯眯的,我們好像從來就沒見她發過火生過氣。」
「陸叔很聽陸伯母的話,從她和辛語回陸家之後,我就沒見陸叔在家裡抽過煙,連一向桌不離酒的習慣都改了。」
「你大一那年,陸伯母身體不舒服,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後,她和陸叔坦白了你的存在,陸叔勃然大怒,好長時間都沒回大院。」
江邊風大,顧衍川將她整個人都包在懷裡,「我之前去看過陸伯母,她說自己很後悔,當年做出了那樣的選擇。」
「陸叔也因為這件事,一夜白了頭,你現在看到他的黑髮其實都是後來染出來的。」
「陸叔知道你的存在後,連夜就去了你的學校,停在學校外面一天一夜,沒吃沒喝,又被司機帶了回來。」
「他也去找過外婆,外婆說想尊重你的選擇,陸叔就沒敢在你面前露過面。」
「其實,陸叔他真的很掛念你。」
「顧老師,你是不是覺得我特狠心?」蘇辛言准過身,背對著他趴在欄杆上,「初三那年的最後兩個月,學校強制住校統一管理,外婆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不小心摔傷了腰,睡在客廳地上沒有人知道,後來還是那天過來抄水錶的叔叔聽見了外婆的聲音,報了警,叫了救護車。」
「外婆在醫院躺了兩個月,因為怕我自責,一直到我中考結束都沒跟我說,還是我暑假在路上偶然間碰見那個叔叔,才知道的。」
「那時候起,我就知道,無論未來如何,她當年的選擇我永遠都不會原諒。」
「她因為我聽不見放棄我,可我就想讓她知道,哪怕我聽不見,我也不會淪為失敗者。」
「你已經做到了。」顧衍川從她身後抱著她,下巴搭在她肩頭,「你很成功,也很棒。」
蘇辛言長舒一口氣,低頭看江面波濤,聲音定然,「顧老師,我想好了,這次和華瑞的合作案,我想參加。」
「撇開他們,這次的機會對我來說確實是不可多得的,我不想因為某些不重要的東西放棄。」
「無論如何,我尊重你的選擇。」
「顧衍川,謝謝你。」
蘇辛言剛到家,丟下顧衍川在客廳和外婆說話,自己鑽進書房,開了電腦,給盛隋遠發消息。
盛隋遠回的很快,「想好了?」
「嗯,機會難得,不想錯過。」趁著等他回消息的間隙,蘇辛言上網搜了下市二環附近地鐵站沿線的居民樓,好讓心裡有個大概。
盛隋遠連發了兩條消息過來。
「識相。」
「簡白是合作案的B組組長,你就跟她吧。」
蘇辛言詫異簡白知道這件事竟沒跟她提,回了個「知道了」過去後,盛隋遠就沒再回復,她從微信給簡白髮了消息過去。
【言寶:我們院和華瑞有合作的事情你知道嗎?】
【林城夫人:啊???我不知道啊。】
【言寶:哦簡組長,老大剛剛說了讓我去你組。】
【對不起我錯了:華瑞不是你家裡面的那啥嗎,我怕你我當了這次的組長,你恨屋及烏不理我了。】
蘇辛言盯著她剛改的暱稱笑了起來,【我是那樣的人嗎。】
【苟富貴莫相忘:嘻嘻又可以一起加班熬夜變醜了。】
【言寶:你那不是回歸正常嗎?怎麼能叫變醜,還有,誰要跟你莫相忘了。】
【辣雞:你變了。】
【言寶:我變了,林城演唱會的票可沒變。】
剛回來的路上,顧衍川給她拿了兩張聖誕節林城演唱會的超級VIP位置的門票,眉梢揚著,語氣酸酸的,「人家女朋友聖誕節都是和男朋友一起,我女朋友真好,出牆跑去看別的男人。」
還是他最不爽的男人。
【林城夫人:顧老師真小氣。】
【言寶:我男人哪裡小了啊。】
【辣雞:你和顧老師睡過辣???】
作者有話要說:晉江真的太辣雞了,我用它的防盜,盜文網沒防住,把我自己防住了,哭唧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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