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里短暫的恢復了平靜,許惠低著頭籠在昏暗的燈光下,讓人看不清她的臉色。
付良澄撥完救護車的號碼,不放心的蹲在趙那宣身邊守著她。
站在門口觀察進度的付恩柒緩緩轉身,對圍過來的所有警員打了個響指,示意道:「沒事做的人跟著我一起,去許顏尋家逮捕許顏尋。」
李瑞是最先跨出一步的,緊隨其後還有幾個剛入行的小警察。
洛鄞卻遲疑著沒有出腳。
逮捕一個女生需要這麼多人?
然後現實很快向他證明了,逮捕一個女生確實需要大費周章。
暮色犯桑,月光渾淺,渺茫的星跡釋放在孤遼的天空中。
寥涼的夜色,迷離的燈輝,沿途的路燈濺起陣陣綽影,晚風捲起片片凋葉,一排舉著防暴盾牌的身影逐近。
許顏尋似乎早預料到他們會來,撇過頭迎風掀起劉海,纏著面容的髮絲緊貼著淚水,脖頸上覆著鋒銳的刀面,刀柄一端攀著她的手指。
她退到一堵圍牆前,眼前是放輕了腳步在接近她的警員們。
「都別過來,再過來你們就只能領著一具屍體回去結案了。」
許顏尋掃視了一圈,目光平靜得深沉,眼皮底下盡泛淚光。
「許顏尋。」
付恩柒慢步走在最前頭,她的手上空空如也,沒有拿什麼防暴盾牌,只有一雙真誠透徹的眼睛。
「我現在是該叫你尋尋還是顏顏」
她刻意揉著聲線,沒有放出會刺激到對方的音量。
「告訴我,你是誰?」
付恩柒必須弄清楚是哪個人格。
「我就是今天早上跟你說過話的尋尋。」
許顏尋微微凝神,眼裡漏出些許可惜,「沒想到你來得這麼慢,你們不會真的差點把我媽當成兇手了吧?」
付恩柒輕嘆:「尋尋,如果是你體內的第二人格害死的趙那宣,這根本不能算你的錯,你只是生病了,你需要接受治療……聽我的先把刀放下好嗎?」
「我說了別過來!」
許顏尋迫喊著嘶聲力竭,瞳孔狠狠一震,眼裡絞著淚水,手握著刀大力揮動起來,逼得離她越來越近的付恩柒不得不止住腳步。
跟在最後排的一位警員見此,收起防暴盾牌不動聲色地退後,直到許顏尋看不到的地方,他趕緊繞到另一條路。
這位警員正是洛鄞。
他剛才看見付恩柒的手放到背後,沖後排的警員打了個手勢。
他看懂了。
是聲東擊西的戰術。
付恩柒負責吸引許顏尋的注意力,後排的警員替他打掩護,他會以絕對的速度繞到許顏尋背後,趁其不備奪下刀子。
本來計劃好的是這樣。
可是洛鄞在繞路的時候,卻撞見了一個站在路邊「看戲」的小姑娘。
蘇千殷自然也看見了洛鄞。
「我勸你別過去。」
她叫住了準備繞過她的洛鄞,視線飄向不遠處的許顏尋。
蘇千殷是五分鐘前抵達這裡的。
外邊都拉起了明目的警戒線,不過對於她身體裡的李司黍而言,想闖進來不是問題。
洛鄞並不知道她是誰,只覺得這路人有些礙眼,雖然她的眼睛看起來很美。
「警察辦案,別妨礙公務。」
他非常敬業地回了一句。
蘇千殷輕嗤一聲,抱著雙臂靠在身後的大樹上,葉蓬檐下的陰影掠過她的臉龐,只剩下那雙澄美的眼睛裡掬起笑意。
「警察都這麼缺乏觀察力的嗎……」
她毫不猶疑地說,「你沒看見嗎?許顏尋用手握著刀放在脖子上,她的食指卻是擋著刀面鋒利的一頭,恰好阻止了刮傷自己的可能,這說明她其實不想死。」
洛鄞臉色驟變,眼神恍了恍:「隔這麼遠你能看清?視力這麼好?」
「可能我的眼睛比你好看,視力也跟著比你好起來了吧。」
蘇千殷隨口說了句冷話。
誰讓這個長得像小白臉的警察,看起來這麼好欺負。
小白臉的洛鄞表示有被打擊到,只是此時的場面不允許他發作。
「如果她真的不想死,她又為什麼要拿著刀?」
「因為她無法原諒自己,自己的另一個人格害死自己最好的朋友,哪怕不是自己,她也會覺得是自己的錯。」
她望著不遠處臉色掙扎的許顏尋,眼神意外的有些動容。
「可是她想到如果她死了,沒有她的她媽媽會怎麼樣……她就發現自己不想死,於是陷入無止盡的痛苦糾結中,她那一根擋著刀面的食指已經被割出血來了。」
「那你為什麼叫我不要過去?就這樣放任她痛苦?放任她傷害自己?」
洛鄞最不理解這一點,蘇千殷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
「你現在上去強行救下她,不僅解不開她的心結,還會加深她輕生的念頭,這種害死自己好朋友的痛苦是誰都無法想像的。」
洛鄞正視著她:「我不能放任不管。」
蘇千殷也沒有強留,只是道出心中所想:「你選擇救下她,就要面臨她以後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再次輕生的可能。」
洛鄞忽聲道:「那我就一輩子守著她,不會讓這種意外發生。」
「你為什麼敢肯定你會去守著她?」
「我守得起。」
因為我是警察。
洛鄞沒有說出後半句話,他徑直繞過蘇千殷走向有許顏尋的地方。
蘇千殷不自主將視線轉移到他的背影上。
「死性不改」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洛鄞小心的走到許顏尋背後再一氣呵成奪下刀的過程。
「但是莫名有點帥。」
蘇千殷的眼神漸漸溫柔起來。
聽到新詞彙的李司黍不禁冒出了困惑的聲音。
「帥是什麼?」
「就是保護一個人的樣子。」
靠在樹底下的小姑娘笑了笑。
「真的很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