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無常走進冥府的時候，弗弗剛好完成封印。
沈眠終於鬆了口氣，倒在石階上，用手抹去嘴角的血。
「大人。」
黑無常走到弗弗身邊，見他額眉間都是汗，便抬手變出一把扇子，幫他扇了扇風，「伊安試圖拆了冥府，被我和哥哥阻止了。」
「嗯，幹得好。」
弗弗揉了揉黑無常的腦袋，然後看向沈眠，「你還有力氣嗎？去管管你的學生，必須勸他參加這次族長的競選。」
沈眠閉上眼睛，聲音里聽不出情緒：「我有些累了，就先讓他在外面待著吧，等等再去勸。」
「行。」
弗弗扭過頭，拍了下黑無常的肩膀，「你過去把李司黍抬到我床上，我剛給他下了道封印，他需要一些時間來梳理體內的力量。」
李司黍正坐在石階上，面無表情地保持著一個姿勢。
黑無常點點頭，立刻走向李司黍，用手抱住他的腰，輕而易舉地就把他扛到肩上，走進府里的大廳。
弗弗看著他的背影遠去，走到石階上，整了整衣袍，在沈眠身邊躺下，淡淡一笑：「伊安每次碰到關於你的事情，都會失去理智，你真不打算給他解釋一下當年的事情？」
「沒什麼好解釋的，當年我確實是故意的。」
沈眠輕聲開口，「我終究會離開他的，他必須早點習慣，不然以後沒了我，他可能一衝動，就直接抹去自己的生命。」
弗弗微微仰起脖子，把胳膊枕在腦袋後：「希瀾，如果可以的話，你想做人嗎？」
「當然想啊。」
沈眠緩緩睜眼，「很多人類會嫌自己太過平凡，但他們卻不知道我們的難處，我們巫師不會感到飢餓，雖然可以吃飯，但是無法體會人類的滿足感，想去什麼地方，直接用飛的就好，但是飛遍了整個星球，我們根本感受不到旅行的快感，因為這對我們來說，就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是啊。」
弗弗抬眸看著天空。
冥界的天空跟人類世界的天空不一樣，半顆星星都沒有，死氣沉沉的，難看極了。
「如果可以，我早就不想做這冥界的主人了。」
弗弗嘲諷地勾了下唇，「神不就是想找個人幫他看管地獄，而我不幸被選中了，我曾經問過神，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裡，他說待彼岸花枯，忘川河竭之時，就是我的終點。」
沈眠輕嘆一聲。
待彼岸花枯，忘川河竭之時。
這是不可能的。
彼岸花不會枯，忘川河不會幹。
所謂的終點，就是沒有限期的永遠。
「因為只有陰陽眼才能看見九幽燈，所以我從很多年前，便在瘋狂尋找擁有陰陽眼的人類，一個一個地把他們送進九幽燈里，就是想看看他們能不能把怪物帶出來。」
弗弗深吸了口氣，嗓音微啞，「結果，除了蘇千殷，他們都餓死在了那盞燈里。」
「你真可怕。」
沈眠沉聲道，「你明明知道人類進了九幽燈里，除非有強大的力量相助，否則進去了就是出不來的，你卻還是這麼做了。」
不過她怪不了他。
從出生起就被剝奪自由，被迫管理地獄，每天在一片死寂中度過，如果不瘋才不正常。
雖然她不認同他的做法，但也不會勸他善良。
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吧。
「我知道我很可怕，害死了八個無辜的人。」
弗弗閉上眼睛，「可我就是想用這種方式挑釁神，讓他發現我手上沾了很多無辜人的鮮血，不配做這冥界的主人，然後把我趕出去，又或者是殺了我。」
沈眠側過頭，看著他精緻雪亮的臉龐，無奈道：「但是你失敗了。」
「是啊，神執著於讓我待在地獄。」
像是放棄了抵抗，他的聲音變得有氣無力，「原本我還有第二個計劃，就是在李司黍出來後，等他跟蘇千殷搞好關係，然後殺了蘇千殷，從而讓李司黍毀滅世界，只要人類世界不存在，冥界也就沒用了」
但是這次，他還是失敗了。
他殺不了蘇千殷。
甚至，他還想救她。
說來也有點好笑，他之所以會對蘇千殷心軟，只是因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沒有被他嚇跑。
其他人類見到他這樣非同尋常的存在，都會大叫起來，然後落荒而逃。
唯獨蘇千殷，不但沒有逃，還刺了他一刀。
雖然那一刀讓他挺不爽的，但也讓他刻骨銘心。
沈眠嘆著氣，剛要繼續說話，白無常突然從門外跑進來。
「大人。」
他飛快地說，「伊安讓我轉告你，如果你不再把老師還給他，他就用巫術自爆，讓你永遠見不到他。」
弗弗：「」
下一秒，他已經飛了出去。
沈眠慢慢坐起來，捋了捋頭髮，也跟著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