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千殷跑出墓園的時候,剛好趕上最後一趟末班車。
紀嘉禾在她離開前就已經消失了。
他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對她說的。
「是我不夠努力嗎」
那時候她蹲在傘下,當著紀嘉禾的面哭出聲來。
然後她就感覺到紀嘉禾摸了摸她的腦袋,聲音低啞又溫柔:「小孩,你要知道,如果所有失敗都讓努力這個詞背鍋的話,那麼所有努力都將不再值得。」
也就是那一刻,她突然想通了。
蘇千殷熟練地收起傘,關掉手電筒,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車內低悶的空氣泛著潮濕,地板顛簸間,只有她跟司機兩個人的呼吸聲。
窗外飛過模糊的夜景,她把傘靠在對面的椅背上,俯下身去,捲起被水打濕的褲腳,露出清瘦白皙的腳踝。
「餓了嗎?」
蘇千殷放聲問道,然後這具身體點了點頭。
她直起身,拍了拍手,等沾到的濕意褪去,才把手伸進口袋。
自從有了小怪物,出門前帶些吃的已經成為她的習慣。
就在她掏出一塊肉乾時,眼神忽然頓了下。
她先把肉乾拿到手上,眯著眼撕開外包裝,把肉乾擠出來咬了一口,再重新摸向口袋。
蘇千殷用力摸索著,纖骨分明的手指撐開口袋,伴隨著清細的摩擦聲,她掏出了一條項鍊。
「這是?」
她有片刻的恍惚,再次回神,才發現下面吊著一顆月牙狀的石頭。
「你們人類常說的生日禮物。」
聽見嘴裡傳出小怪物的聲音,她一時竟不知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什麼時候放的?」
「昨晚你睡著的時候,我偷偷離開你身體放進去的。」
李司黍用她的手把項鍊舉到眼前,認真地問,「喜歡嗎?」
蘇千殷忽然失笑,曲起一隻腿,靠在椅背上,將項鍊扯開,套過自己的腦袋,直接掛在脖子上。
月牙狀的石頭在她胸前晃了晃,窗外倒退的燈光掠進來,將石頭的輪廓映得忽明忽暗,竟有幾分天然的精緻。
「不喜歡。」
她出乎意料地說,手指卻留於胸前,溫柔地撫摸著石頭。
「但是我願意戴。」
公交車剛好駛進一個橋底洞,車內黑暗瞬間放大。
也就是在這時,一團黑氣趁機從蘇千殷體內鑽出來,化成人形蹲在她跟前,伸手拉過她脖子上的項鍊,低頭吻住那顆石頭。
不過幾秒,公交車就穿過了洞口。
路燈光重新照進車內,蘇千殷的跟前早已不見人影,只有還在晃動的石頭證明了黑暗中發生的一切。
「回家後想吃點什麼?」
她把手裡沒吃完的肉乾放到嘴邊,又咬了一口。
「泡麵。」
怪物的回答讓她手一頓,硬是沒有把最後半塊肉乾吃下去。
「怎麼知道泡麵的?」
「上次聽你同學說的。」
李司黍張開嘴,替她咬掉肉乾,「他們在班上討論了好幾種口味的泡麵,感覺很好吃的樣子,所以我想試試。」
蘇千殷把肉乾的外包裝捲起來,放進口袋裡,腦海中同時閃過許多泡麵的危害性。
她眸色微動,想說些什麼,卻還是被嘴裡的咀嚼聲打斷了。
最終千言萬語只能化成一句:「今晚雨很大,不好去超市,還是下次再吃泡麵吧,回家我給你煮幾個肉丸。」
話音剛落,公交車到站了。
蘇千殷拿著雨傘起身,沒有去管司機懷疑她是雙重人格的目光,迅速下車把傘撐開。
但是看著傘被打開的一瞬間,她卻後悔了。
已經沒雨了。
她垂下雨傘,眼神有些複雜。
「你直接把雨給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