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千殷說完這句話,明顯感覺到自己肩膀上濕了一片。
畢司珏定定地站在原地,下巴擱著她的肩頭,淚珠懵然落下。
除了兒時感受過姐姐的懷抱,他還是第一次被這麼一小隻的女孩抱著。
還抱得這麼緊,這麼清晰。
「你」
他反應過來後,竟有些手足無措地賴在她懷裡,聲音沙啞輕細,似乎就要被偌大的空氣所吞沒。
「又不懂我。」
說罷,他的唇線繃得很緊。
「誰說我不懂,世界上又不是只允許你一個人有姐姐,我也有。」
蘇千殷神情自然地把他抱緊,「不過在說我的事情之前,你能不能先把你的槍拿到一邊?它磕得我實在有些難受。」
畢司珏:「」
他聞著小姑娘髮絲間的清香,眼神飄忽了一下,竟真的把獵槍如她所願那般從她腰間撤出來。
周圍的人瞧見他的舉動,心情都十分複雜,用一種怪異的目光審視著他們。
一個小姑娘竟然無視槍口抱住了持槍者。
一個持槍者竟然因為小姑娘挪開了槍口。
這是什麼荒唐的進展。
孫妙眼眸微沉,也在看著這兩人。
大廳里的燈光暖黃旖旎,輕輕落在他們身上,兩個好看的輪廓耀眼又有些沉重,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是路過的星星,只有他們才是這個時間點的主人。
「怎麼?」
齊晏禮猝不及防開了口,不知哪來的興致陪她扯淡,「羨慕他們有人抱?」
孫妙轉頭,無言地看著他。
「我開玩笑呢,你那麼認真地板著個臉幹什麼。」
齊晏禮輕嗤一聲,語氣卻堅定得很,完全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樣子。
結果下一秒
他就看見站在他面前始終板著個臉的姑娘,突然紅了眼圈。
齊晏禮:?
他瞬間亂了神。
「誒不是,我就是閒著沒事胡扯一下,就算我不是開玩笑的,你也不至於傷心到落淚吧」
他試探性地伸出手,到孫妙面前晃了幾下。
「你,沒事吧?」
他小心地屏住了呼吸,聲音發緊,生怕驚擾到她眼角滑出的淚水。
誰知孫妙只是眯了一下眼睛,然後就把眼淚擦掉,扭頭繼續看向蘇千殷那個方向。
「不是。」
她頓了頓,聲音依舊冷淡無恙,「不是因為你哭的。」
齊晏禮很想問那是因為誰,但是看著她低沉的臉色,還是默默把話咽了下去。
而正在給畢司珏講故事的蘇千殷,還不知道自己身後有個人也落淚了。
「我的姐姐是七年前離開我的,比你多一年。」
她慢慢鬆開畢司珏,抬頭直視著他有些愣怔的眼睛。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盞遲來的明燈,照亮了他心底的地獄,讓他明白原來自己也可以被溫柔以待。
畢司珏垂眸與她相視,眼睛又開始發軟,握著那把獵槍的觸感,竟是前所未有的燙手。
「別人或許沒有資格來勸你,但是我想我應該是有的,我希望你不要讓姐姐的死成為壓壞自己的稻草,就算鐵了心報仇,你也至少得為自己活一次。」
蘇千殷輕聲道,「因為要用最好的樣子去見兇手,才可以毀了他當初創造給你的地獄」
她的聲音止住片刻,繼而又說:「畢司珏,下地獄也得下自己的,下別人的幹什麼。」
畢司珏盯著她澄亮的雙眼,目光輕顫:「所以你現在就是來勸我的嗎?」
「與其說是勸,我覺得保護更貼切。」
蘇千殷沖他揚唇,視線卻瞥向身邊的空氣,仿佛在給誰交代一樣。
「我要替她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