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茂看著小姑娘片刻，忽然瞳孔一壓，直起身繞到她身後，給她讓出了一條路。
蘇千殷沒有回頭，面不改色地抱著蘇百越走越遠。
裴知茂背著身也沒有看她，而是眉眼微蹙，等著身後的腳步聲徹底消散，才扯開薄唇，輕啟道：「你為什麼會跟我不一樣呢？」
他蹙緊了眉，神情有些費解。
他以為她會跟他一樣厭惡陰陽眼，厭惡這樣遍地血腥卻僅自己可見的世界。
可是她沒有。
她剛才抱起那個小女鬼的時候，眼裡有化不開的柔光，就像秋水一般，溫軟纏綿，美好得讓人移不開眼。
裴知茂低嗤一聲，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原來。
喝不到水的烏鴉和找水的烏鴉是不一樣的
蘇千殷這次沒有再爬窗，而是帶著蘇百直接就從酒店的正大門走出去。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剛剛她抱著蘇百走出門口時，正好與一道倩影飛快地擦肩而過。
那道倩影的主人是個披著棕色頭髮的紅裙女人，長卷的髮絲撒落在背上。
她紅唇妖嬈，面容白皙精緻，彎彎的眉毛猶如墨色絲絨一般。
再往下，冷艷的高跟鞋跟紅裙是一樣的顏色，砸在地面上掀起清脆的聲響，行走間盡顯高雅風華。
她一手提起裙擺，一手親昵地挽著身邊老男人的胳膊。
可是當蘇千殷從她身邊經過時，她好像有所感應一般，輕輕頓住腳步，側目看了一眼那個已經走遠的小姑娘。
小姑娘還做了個擁抱的動作，雖然從旁人的眼裡是抱了一團空氣，但是穩穩環在身前的雙臂卻又真像抱著個人。
女人瞳孔縮緊，眼珠子猛地顫慄。
她死死地盯著小姑娘嬌小的背影，咬了咬唇，似乎有些失神。
被她挽著的老男人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立即偏過頭，伸手撫上她的鬢邊，裝作替她捋順頭髮的模樣，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怎麼了？有他們的人嗎？」
奇怪的是，這個老男人說話聲並不老，反倒像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沉著乾淨，富含磁性。
「沒有。」
女人也開口了，「我只是好像看見了一個我很想念的人。」
她的聲音與身邊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的聲線散漫溫和，輕靈好聽，仿佛斷裂的琴弦彈過水簾，攬起水花打在玉石上。
但是她全身上下最突出的並不是她的聲音，而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雙輪廓極美的墨眸，瞳孔深陷幽波，交織著柔和的黑白，就像是雪夜中的兩塊玉墜，墨色的外表清冷剔亮，閃爍著迷人的光彩。
恐怕整條大街上唯一能跟她眼睛媲美的，只有剛才走過去的那位小姑娘。
女人鬆開提著裙擺的那隻手，抬到額前擰了下眉頭。
「我們走吧。」
她重新擺正微笑，挽著老男人一同走進酒店。
而另一頭，抱著小女鬼的蘇千殷正順著它手指指出的一個方向走。
「蘇百？」
蘇千殷溫聲說道，「你想帶我去哪？」
蘇百還是那副傻傻的模樣，軟綿綿的鬼魂趴在她的肩上，枯發耷拉下來纏住了她的脖子。
它眨了下眼睛，嘴裡一直念著那個簡單的詞語。
「保護。」
「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