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

  雪從早上開始下,從漫天大雪到毛毛細雪，一直未停。

  「唉。」少女裹著羽絨服蹲在台階邊緣，嘴裡溢出一聲輕微的嘆息。白色的霧氣從她的口中吐出，然後慢慢消散在空氣里。

  屋檐上有雪塊掉下,砸在她腳邊，又碎開。

  葉晚晚伸出手，抓了一把雪，她沒戴手套,掌心接觸到一片冰涼，冷意侵襲，很快就沒了知覺。

  可是心裡還是感覺很難過。

  今天是11月29號,她的23歲生日。

  從月初開始,她就已經陸陸續續收到了很多的禮物，親戚朋友的,代言品牌贊助商的,粉絲的，數不勝數。

  一直到生日當天,她最期待的禮物和送禮人卻都沒有出現。

  葉晚晚今年沒辦生日宴會,只打算在劇組簡單的過。

  這一天不是比賽日，顏沉說了會來陪她一起過生日,但因為這一場突然的雪，航班取消,也打斷了計劃。

  後來說改乘高鐵,結果又突然有事,來不了了。

  除了零點的那一句生日快樂，其餘一點表示也沒有。

  葉晚晚越想越不開心，失落的感覺充斥著她全部的感官，然後是鋪天蓋地的委屈。

  人來不了，難道不會寄個禮物過來嗎！實在不行，轉帳520也好啊！

  就一句生日快樂敷衍誰呢！

  葉晚晚鼓起臉，遷怒一般的把手中的雪揉成球，再狠狠地砸出去。

  「沉沉這個說話不算話的臭男人！大豬蹄子，王八蛋……」她開始小聲的罵，罵到後面沒詞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都跑出來了，「負心漢，陳世美……」

  把掌心殘留的雪粒拍去，葉晚晚低頭看著自己被凍得通紅的手指，硬是把這筆帳也記到了顏沉頭上。

  她低頭，手掌併攏，哈了口氣，轉身走進屋內。

  今天收工的很早，舒心見她進來，連忙遞上一碗薑湯，臉上全是擔心。

  「心情好點沒？你說你也真是的，這大冷天的跑出去透什麼氣，散什麼心。快趁熱喝，別感冒了。」

  葉晚晚沒說話，把薑湯接過來，捧著碗暖了一會兒手，感覺到手指漸漸有了知覺。

  「聽話，快點喝，等等就涼了。」舒心催促她，「不然沉哥該擔心了。」

  她正準備捏住鼻子，一口氣灌下，碗已經送到了嘴邊，聽見後面那句話，又忽地停住了。

  「我不想喝。」葉晚晚把碗往旁邊桌子上一放，帶了點小脾氣。

  雙腿曲起，胳膊抱住，下巴抵在膝蓋上，她楚楚可憐地問：「小甜心，你說沉沉他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舒心還沒說話，她就自顧自的回答上了：「不然有什麼事比我生日還重要？我都打電話問過顏叔叔了，也不是家裡的事。他肯定是外面有狗了，嗚嗚嗚，我要變成綠晚晚了嗎？」

  舒心安慰她：「不會的。」

  葉晚晚就好像沒聽見，又嗚咽一聲：「好像葉子本來就是綠的，嚶，這難道就是命中注定嗎？」

  舒心：「…………」

  葉晚晚還在繼續：「顏沉這個大混蛋，大渣男，我不好嗎，他為什麼要綠我？像我這麼漂亮的女朋友，還能陪他打遊戲，他去哪找第二個？」

  舒心決定搶救一下：「不是，晚晚，你真誤會了，沉哥他沒有對不起你。他是……真的有事。」

  葉晚晚止住了聲，從被拋棄的怨婦劇本里脫離出來，有點狐疑的瞧著自家小助理：「真的？」

  舒心狂點頭。

  葉晚晚更狐疑了：「你怎麼這麼清楚？」

  舒小助理沒敢和她對視，眼神飄忽，手指頭緊張地動來動去，一時竟回不上話：「呃……我這不是，相信沉哥的為人嘛。」

  見葉晚晚似乎還準備追問，舒心趕緊換了話題，催促著她快些回酒店。

  *

  一進酒店，暖氣撲面而來。

  葉晚晚把羽絨服的帽子摘下，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步入電梯，手指剛想在「17」這個數字上按下，舒心卻先她一步，按亮了最頂層的按鍵。

  葉晚晚斜斜睨了她一眼，雙手抱胸。

  「說吧，有什麼要坦白的。」

  舒心知道瞞不下去，索性直說：「大家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具體我也不知道，我只負責把你帶過來。」

  其實舒心還是撒了謊，但驚喜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她是務必要瞞到底的。

  葉晚晚點點頭，噢了一聲，倒是不意外。

  所謂的驚喜，無非是偷偷給她準備了個party——看，果然吧。

  在電梯門開的一瞬間，光線一下子黯了下去。頂層沒有開燈，葉晚晚眯了一下眼，低頭，看見了滿地的蠟燭。

  燭光閃爍著微弱的光亮，但勝在多，鋪成了一條路，指引著她前行的方向。

  這種套路葉晚晚見多了，走到盡頭，大概就是一群人圍著一個大蛋糕，然後對她說「happybirthday！」

  舒心不知道跑哪去了，大概是提前去和大部隊匯合了。

  她也沒在意，慢悠悠地走著，並不著急。

  不遠處的蠟燭邊擺著一個方形的禮盒，紅色的絲帶在上面扎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這是葉晚晚這一路走過來，看見的第22個禮盒了。起初她還會拿在手上，等數量超過個位數的時候，她實在拿不下了，只好先放在了地上。

  禮盒裡面都裝了禮物，包包鞋子項鍊，什麼都有，每一樣都價值不菲。

  順著燭光小路一直走，在盡頭，她看見了一個空曠無人的大廳，和她的第23份禮物。

  葉晚晚心裡有點好奇又有點疑惑，走過去，拆開禮盒，裡面出乎意料是空的，只有一張小卡片，上面是列印出來的三個字：

  [看窗外]

  葉晚晚依言來到巨大的落地窗旁，手搭在玻璃上，俯瞰著這座城市的璀璨夜景。

  街道上車水馬龍，霓虹燈閃爍。

  忽然，有一簇亮色的線條從地面升入高空，伴隨著一道響聲，然後炸開，綻放出絢爛的煙花。

  緊接著，煙花越來越多，大片的光影在天際綻開，把黑夜被渲染得宛若白晝。

  火樹銀花的景色中，能看見煙火繪成的一個「晚」字。在空中停留了短暫的時間後，火花四散，像漫天繁星，從夜幕中墜入凡間。

  葉晚晚眼底映著明亮的光，瀰漫著驚喜，嘴巴微微張開，她下意識用手捂住。

  「喜歡嗎。」

  身後忽然響起熟悉的嗓音。

  葉晚晚一驚，猛然回過頭，看見了黑暗中緩緩走出一道身影。

  月光照亮了男人的眉眼，和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

  那雙漆黑的眸子也被窗外的煙火映得發亮，顏沉直直地望著她，眼神炙熱，仿佛一團火要把她點燃。

  葉晚晚瞳孔放大了一下，臉上的驚訝怎麼也收不回去。

  「沉，沉沉——你怎麼會在這？！」

  顏沉沒說話，而是抬腳朝她走了過來。皮鞋踩在地板上，在寂靜空曠的大廳發出輕微的聲響，每一下都好像踏進了她心底，和心跳產生了共鳴。

  男人穿了一身做工精良的西裝，內里的白襯衫扣子嚴密，繫著領帶，一絲不苟。

  又是這種讓她招架不住的禁慾風。

  隨著男人的逼近，葉晚晚下意識地想要後退，背部卻抵上玻璃，無路可退。

  熟悉的氣息籠罩了過來，顏沉的手撐在她兩側，胳膊形成了一道禁錮，把她牢牢地困在了身前。

  「這個驚喜，喜歡嗎？」

  葉晚晚緩了半天，等劇烈的心跳平息後，才仰著頭問：「這些……都是你給我準備的？」

  顏沉沒說話，眉梢揚了下，像是默認。

  葉晚晚算是明白了，這些禮物什麼的，應該是出自他之手。

  而其他人為她準備的驚喜……

  就是顏沉。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呀？」

  顏沉盯著少女的表情，忽然彎了彎唇，說：「昨晚。」

  果不其然，那雙美目在一瞬間瞪大，滿是震驚的看著他，連說話都不利索了：「昨昨昨昨晚？！」

  他重複：「嗯，昨晚。」

  葉晚晚喉頭一緊，有點說不出話。

  所以原來他並沒有食言，也沒有敷衍她，他甚至，做了比她想像中更為令她感動的事。

  白天那點難過的和失落已經一掃而空，在這一刻，她的心情像是搖晃過的香檳，歡喜的情緒噴涌而出，甜蜜在心底漫延，很快就填滿了整個心窩。

  「沉沉……」

  少女忽然喊他，語氣軟糯，像在撒嬌。

  雙手抓住男人的衣角，扯了扯，睜著一雙濕漉漉的小鹿眼，眨巴著看向他：「我要和你坦白。」

  「坦白什麼？」顏沉微微彎下腰，把臉靠近了些，氣息曖昧。

  「坦白我不僅錯怪了你，我還罵了你……」葉晚晚沒躲開，抿了下嘴，慢吞吞地把自己白天的心路歷程都告訴了男人。

  說完，葉晚晚看著男人挑起的眼角，和眼底那似笑非笑的情緒，只覺得臉頰開始發燙，有點不好意思。

  顏沉伸出手，指尖輕輕摩挲過少女面部的肌膚，落在她的下巴上，挑了起來。

  「這麼不信任我，嗯？」

  「不，不是……」

  「晚晚，我很傷心。」顏沉歪了歪頭，漆黑的眼裡分明全是笑，「你該怎麼補償我？」

  葉晚晚盯著他的眼睛，慢慢挪開，移至那微勾著的薄唇上。

  遲疑了幾秒，她忽然踮起腳，捧住男人的臉，閉著眼吻了上去。

  少女主動把柔軟的唇瓣貼上他的，舌尖先是小心翼翼地舔舐著男人唇間的縫隙，再探進去糾纏。

  帶著淡淡的清香，鑽入他的口中。吻技很生澀，卻在努力地討好他。

  顏沉的呼吸漸重，雙手按在少女的肩頭，五指收緊，像在忍耐著什麼。

  沒親太久，葉晚晚很快就沒氣了，腳跟重新落回地面。離開的時候唇上還帶著一道銀絲，曖昧又繾綣。

  「可以原諒我了嗎？」少女仰著頭，眼底已經蒙上了一層霧，唇瓣沾著水光，怎麼看怎麼誘人。

  顏沉垂著眸看她，眸色愈來愈深。

  「不行，」他說，「我還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