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養的小東西

  躺在病床上的賀海媚稍微動了動,她出現在了視頻里,對陳導說:「老陳你去現場,一夢是我花費了好多年才寫出來的作品,你別盯著我了。我都已經這麼大的年紀了,生死由命!」

  賀海媚如今六十多的年齡,不算年輕了,用他們的話說,黃土都已經埋到了脖子,生死這種話題,早就已經不是他們的禁忌。

  陳導的臉上卻還是閃過一抹難過。

  包括在包廂里吃飯的其他年輕人,也微微紅了眼眶。

  常夢雨轉過頭去,不敢看視頻里的賀海媚。

  陳穎和賀海媚的關係不錯,因為有陳導的緣故,所以她小時候經常跟在賀海媚的身後,沒少被賀海媚照顧。

  現在聽見賀海媚說這些,她的眼眶也泛著紅,往前湊了湊,不高興地說:「賀阿姨,別胡說八道的,只是一個搭橋手術而已,現在醫學那麼發達,做手術是特別簡單的一件事情。」

  賀海媚笑了起來,她其實比陳導大了十幾歲,但她的性格一直都是那種比較大方,也不怎麼給人有拘束感的性格,她道:「既然是特別簡單的手術,老陳更沒有必要守在這裡了,還是一夢的演出更重要。」

  老陳直嘆氣:「哎呦,你就讓我在這裡又怎麼了?」

  這個時候,那邊忽然插進來一個畫外音。

  「媽,陳老師是擔心我不能照顧好你。」這聲音清清冷冷的,很有壓迫感,帶著幾分疏離,說出來的話,也帶著點點譏諷。

  陳導的表情變了變,他笑呵呵的開口,夾著幾分小心:「小任胡說什麼?我是怕你不方便,你現在工作挺忙的。」

  寧白茶卻忽然耳朵動了動,作為音控的她表示這個聲音是真的好聽,帶給人無限的遐想。

  被稱呼為小任的人沒有再開口,賀海媚的表情也有點尷尬,幾秒鐘之後,那邊傳來了一陣開關門的聲音。

  陳導的表情很耐人尋味。

  不過這個小插曲很快就被陳導給揭過去了,他又說了幾句話,無外乎就是讓他們好好彩排,別緊張,能拿到什麼樣的成績就拿到什麼樣的成績。

  諸如此類的話,又給他們打氣,這才掛斷了電話。

  副導便讓他們繼續吃吃喝喝。

  但剛剛隔著屏幕,那一瞬間的不對勁,還是被眾人給捕捉到了。

  下午的時候,一夢劇組的人都沒有走,還留在劇院裡,想看排練的繼續看排練,不想看的,就可以自己找個房間去練習。

  寧白茶找了個安靜的地方琢磨湫這個角色,她上台表演的時候,總覺得這個人物還可以再加點其他的東西,但一時之間又不太能夠說得出來。

  有點魔怔了。

  她窩在角落裡,聽到了旁邊的同事議論紛紛。

  「賀老師的兒子似乎對賀老師很冷淡啊?」

  「你不懂,賀老師年輕的時候……反正是沒嫁給喜歡的人,被迫嫁給了她前夫,然後才生下了那個兒子。生下來之後,她就離婚了,和小任沒什麼感情。」

  「啊?這樣啊……」

  「我覺得他們那個年代的女人就是……很慘啊,又沒有自己能夠選擇的權利。」

  「但是對自己的兒子就一點不聞不問了?」

  「給過錢,只是這種東西怎麼說呢?感情也不是錢能彌補的啊,反正不好說。」

  「哎,這樣一說的話,陳導擔心也挺正常的吧。」

  寧白茶怔了怔,不知道原來賀海媚還有這樣的經歷。

  這種事情,很難評。

  她想到了湫,腦子裡困惑的一點似乎有點迎刃而解的意思,心裡微微的有些煩躁,寧白茶拿起自己的人物劇本直接走了出去。

  劇院後面有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裡面種植了幾顆梧桐樹,梧桐樹已經有很多年的歷史了,樹幹粗大,幾乎要三個人合抱才能夠抱得住。

  幾棵樹的樹冠幾乎遮蔽了整個院子,陽光穿透樹葉,在地面上投射下斑駁的光點。

  寧白茶坐在花圃的台上,低頭看著人物劇本。

  不多時,視線里忽然多了一雙鞋,由下往上是筆挺的雙腿,勁瘦的腰身,上身穿著白色的襯衣,沈時璟的右手手肘里搭著他的風衣。

  因為天氣熱,微微出了汗的緣故,薄薄的襯衣有些濡濕,緊貼著他的肌肉。

  他手裡拿著一瓶水,遞給寧白茶,問:「怎麼在這裡?」

  「安靜。」寧白茶愣了會兒神,才接過了他手裡的冰水,瓶蓋已經被打開了,她喝了幾口,才又看向沈時璟,「沈總怎麼還沒有走。」

  「彩排。」沈時璟垂眸看著她。

  寧白茶已經換下了戲服,她穿著一件基礎款的T恤,扎進了半裙里,裙子不長,只到她膝蓋上方一寸的位置,將她那雙纖細修長的雙腿映襯得愈發修長。

  隨手扎了一個馬尾,幹練又青春,發簾被打濕成了一縷一縷的,這樣抬頭望著他的時候,完全是不設防的神色。

  沈時璟的喉結動了動,忽的想到了昨夜。

  情事正酣時,他逼著寧白茶喊出來,她卻搖著頭,咬著自己的一隻手,死活都不肯出聲。

  寧白茶像是一杯白水,貼心、不可或缺,但如果有幸能夠剝開她的內里,就會發現更多不一樣的精彩。

  沈時璟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但寧白茶卻臉色茫然,她問:「你彩排什麼?」

  這一瞬間,沈時璟眯了眯眼睛,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爬上了他的心頭。

  他盯著她看的時間更長了。

  長到風起,吹起了寧白茶耳邊的碎發。

  沈時璟才說:「我是評委。」

  寧白茶微微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初次聽到這個事情一般,她露出了靦腆的笑容來,喜悅又震驚,但隨即就是懊惱。

  沈時璟一向知道,她是那種藏不住小表情的人,心裡是怎麼寫的,臉上就會表現出來,但每次在他的面前,都會努力掩藏,卻又藏不好。

  如果換成其他人,會有一種刻意偽裝的感覺。

  可寧白茶卻渾然天成,並不會讓你覺得她是裝的,而是讓你感覺她是真的如此想的。

  然而想到早晨聽到的那番話,沈時璟微微地眯了眯眼睛,他勾起了一笑淺淡的笑意。

  他養的小東西,好像不是他以為的那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