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蘇釋耶這麼多年,這是梵梨第一次知道,他手勁可以大到這個程度。那隻捏住他胳膊的手,就像打上了螺絲釘的鋼鐵架子,把她死死卡著。她試圖掙扎了一下,卻一毫米都沒能挪動。
「好痛……痛,放手。」梵梨的眉毛都擰起來了。
「你想去哪裡?」
「回家啊。」
梵梨用右手推了一下他的手,這隻手腕卻也被蘇釋耶抓住。他眼神冷酷地盯著她,滿滿都是殺氣:「想回去找誰搬救兵?」
「不找任何人搬救兵。我只是準備回巴曼薄亞的公寓……」
「哦?是麼?」
他雖是這麼說著,卻沒有一點懷疑的神色,只是蟄伏的野狼般,無聲地深沉呼吸,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她被捏得手都疼了,咬著牙說:「蘇釋耶陛下,請你放手,真的很疼。被人看到也很不好,別人會亂想的。」
「亂想什麼?」
「亂想我們有什麼曖昧關係,這像什麼樣子……這真的不好。」
「我們之間難道沒有曖昧關係?」蘇釋耶眨了一下眼,看著別處,假裝在思考,「說得對,我們之間確實不曖昧,因為什麼事都做過了。」
梵梨被他說得心驚肉跳,壓低了聲音說:「還提那些陳年舊事做什麼,你現在是有女朋友的……」
「已經是陳年舊事了?那誰是你的新事?」蘇釋耶無視了她的話,目光重新轉回來,徐徐從她的下巴看到頸項,看到胸部、腰間、臀部、腿部,越來越冰冷,「你跟那些男人,都做過什麼?」
「這不重要。不要再說了。」
「跟我做的事,跟他們都做了,對不對?」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其實沒有。除了蘇釋耶,沒有人可以和她親密得那麼……深入。這個是客觀存在的生理優勢,不承認也沒有辦法。有時候她甚至猜想,自己可能只是迷戀他天賦異稟的特質。一有這樣的念頭,他少年時那種不帶欲望的愛戀目光,又會讓她覺得,他們之間的愛是純情的。可是,每次覺得他純,他熱情而狂野的一面又會通過記憶,入侵她的感官……
即便是幾百年前的事,此刻都歷歷在目,但她不想表現出來。不想打擾他,不想讓自己的感情給他帶來額外的負擔。
確實,他很坦蕩地面對了自己的過去,但現在對他而言,愛過她應該也是一件很不值得的事吧。
梵梨閉眼,讓自己不要再想了。
「這和你沒有關係!」她故意裝作很憤怒,用盡全力開始掙扎,大聲了很多,「放開我!」
她的聲音把門口的羽燼引過來了。
「梵梨姐姐!」羽燼驚詫地看著他們倆。
蘇釋耶走了一下神,梵梨趁機掙脫他,卻用力過猛,撞在了身後的大理石柱子上。後腳跟踢到柱墩,她沒站穩,小腿被雕像的「裙擺」掛出一條十公分的血痕。
她吃痛蹲下來,按住傷口。
蘇釋耶輕吸了一口氣,往前走了一步:「梨……」
但因為短暫的遲疑,羽燼搶先他一些,率先衝到了梵梨面前蹲下:「梵梨姐姐!!」
「小羽……!」其實沒有想像的那麼痛,但梵梨看了一下自己滿是鮮血的手心,被自己嚇得差點暈過去,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這個這個……我要死了……」
「不會不會,只是受了一些外傷,不會死的。」羽燼摸了摸梵梨的頭,「別怕,有我在。我背你回去。」
羽燼小時候自帶萌神被動技能——只要是女人看到他,不管是少女還是老太太,都激活姨母笑屬性,想去揉他的臉。在他正式長個子以前,被很多媽媽年齡的女性說過,這是她們見過最可愛的小孩。
現在的羽燼,已經失去了那個萌神技能。他沒法讓梵梨和以前一樣見到他就姨母笑,因為他的嘟嘟唇和小胖尾巴萌到融化,長年的軍事魔鬼訓練,也讓他沒辦法像小時那樣喜怒形於色,但他卻有了新的能力。
他彎下腰來,把梵梨橫抱起來,嚇得她抽了一口氣。
真輕,像抱起一個玩具娃娃一樣。
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梵梨條件反射地勾住了他的脖子,抬頭看著他:「小羽,我自己可以走的……」
他的眼睛幽黑,不知何時已經變得細長且深邃。而他認識梵梨姐姐四百四十三年,這是他們之間距離最近的一次。他凝視著她的眼睛:「你受傷了,還是不要冒險。」
他長大了,她比以前還要美。
現在她在他的懷裡,她是如此嬌小,腰好細,手指也好細,就像當年他看見星海抱她時一樣。她海藻般的紅色長髮摩擦著他的手臂,流淌在他的軍裝上、寬闊的肩膀上、銀色肩章上,讓他覺得思緒有些糊塗,呼吸有些困難。
「梵梨姐姐,抱緊我的脖子,不要掉下來了。」
如果能不用再叫「姐姐」,就更好了。
其實換做以前,梵梨不論如何都不會這樣嬌氣。但現在看了一眼蘇釋耶,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被捅了幾十刀一樣,現在提不起一點力氣,只想和他徹底斷乾淨,永遠不要再有往來了。於是,她把頭靠在羽燼肩上,故意甜甜地說:「謝謝小羽,小羽可真是好男孩呀。」
「尊老愛幼嘛,正常的。」
「……」不要在這種時候拆姐姐台,行嗎?
她用嘴型對羽燼說:「配合我一下啊,小羽!」
羽燼眯著眼,知道她在說什麼,假裝聽成了另一個意思:「嗯?你問你的體重如何?我可是練過的,胳膊都快斷了,兼特神在上,保佑我胳膊能苟到明天吧……」
「……」梵梨掐著人中,放棄掙扎了,只催促他趕緊走。
「對不起,蘇釋耶陛下,梵梨姐姐受了點傷,我帶她去治療。」
「放她下來,我帶她去治。」蘇釋耶說道。看不出情緒。
「陛下這邊的醫護人員都是邪能體質的,不好給奧術體質的梵梨姐姐治療吧。」羽燼雖是笑著,氣勢卻很強,「這種小事就不勞陛下了。」
但比氣勢,蘇釋耶從來沒輸過。
「我說了,放她下來。」
「不放,陛下打算怎樣?」羽燼用眼角淡淡掃了他一眼,「殺了我?」
蘇釋耶指了指地面,十二個骷髏從他所指的方向冒出來——他們都拿著鐮刀,披著黑色斗篷,鐮刀上與灰色的幽影纏繞,連續發出死人喘息般的「哈」聲,擋住了羽燼的去路。
這是高階邪能噬魂術「死神降世」。無可破解的方法,能量儲備高者勝,輸家會被蠶食掉所有精神,然後是肉身。
眾所周知,現在整個海洋里,邪能儲備至高者就是蘇釋耶。梵梨的奧術不亞於他,但在深海卻被削弱了90%以上。
蘇釋耶收了手,沒再說話。但他的意思很明確了。
「蘇釋耶陛下,讓小羽帶我去治療。」終於,梵梨鼓起勇氣說道,「我不想勞煩您幫忙。謝謝了。」
蘇釋耶沒有動靜,但金色瞳仁中,瞳孔已經變成了兩條細而尖銳的黑縫。
梵梨對羽燼使了個眼色。
前方那麼大一片死神,光是看看,都令人毛骨悚然。但羽燼大大方方地往前走去。
那十二個死神幻影轉向他們的方向,但因為沒有接到蘇釋耶的下一步指示,便只是停在原地,不過多久就消失了。
透過羽燼的肩線,梵梨偷偷又看了蘇釋耶一眼。
他一直站在原處,白色碎發擋住了一隻眼睛,身材挺拔,面無表情,就像他身側沉睡在深海上億年的石雕一樣。
在回到巴曼薄亞的艦艇中,梵梨感慨道:「小羽也長成男子漢了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老了,最近總是回憶過去,總覺得你好像一直是當年那個小不點。結果,你都已經五百多歲了。」
「我一直都沒比你小太多,是你作弊,冒充海洋族,先長得太快罷了。」羽燼替梵梨上了藥,蹲在她身邊,用自己微弱的奧術為她療傷。
「咦,現在不裝嫩了?」梵梨撐著下巴,得瑟道,「確實啊,你年紀也不小了,你爸沒給你相過親?」
「沒有,五百多歲相什麼親。我六千歲的姐姐都還單著呢。」
「他不給你相親,你可以自己找呀,現在是自由戀愛的時代了。還是說,你根本沒人要?哈哈哈哈!」
「胡說八道!」羽燼「哼」了一聲,「我想找女朋友還不容易嗎?不想找罷了。」
「是嘛?那有不錯的都帶給姐姐看看,我看人還是可以的。」
「不要再倚老賣老了,接受現實吧,我們是同齡人。」
「今天又想跟我當同齡人了?沒門。姐姐就是姐姐,永遠的姐姐。」
看見她假裝生氣的樣子,羽燼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很可愛。如果現在低下頭,堵住她那張自以為是的嘴,粗魯地吻她十分鐘,她可能就再也不敢以姐姐自稱了吧。
這個念頭讓他內心世界都瘋狂起來。但他理性的那一面又在告訴他,你絕對不能這麼做。梵梨從未忘記過那個男人。在她心中,她對自己的定位真的就是「姐姐」。
如果有一天,她不再那麼痴情了。他一定會把剛才的幻想兌現,然後對她說一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在愛著你。
「是是是,梵梨姐姐。」
現在,他也只能這麼說了。
經過赤月公主的生日,梵梨已經徹底斷掉了對蘇釋耶的念想。
同時,她又找到了另一件令她快樂的生活方式——找蘇釋耶要來了進入回憶神殿的通行證,閒暇時間就去琥珀夢境,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剛開始她還是挺難過的,每次在那裡待著,都會感到心痛。但漸漸的,當她習慣了迅速在現實與夢境中切換,就不再為回憶只是回憶而難過了。
琥珀夢境並不是一次性的。只要她願意,她可以永遠待在這裡。
在這裡,爸爸媽媽永遠不會過世,蘇釋耶永遠都是溫柔的哥哥、疼她的戀人。他們可以一直牽著手,在斐理鎮玩耍,在落亞市的街巷漫遊,享受著沒有期限和終點的青春。
偶爾遇到比較閒的雙休日,她會在琥珀夢境裡從早待到晚。
她還會把新買的書都帶到琥珀夢境裡去看。最棒的是,當她在讀書時,最美的讀書回憶也會出現在她面前——蘇釋耶就坐在她的旁邊,也拿著一本書,和她同時翻閱。每翻幾頁,他就會抬頭看她一眼,對她笑著說:「笨梨,別看我,認真看書。」
他看上去和真的蘇釋耶並沒有什麼區別。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碰。
所以,她也養成了不去碰他、破壞氣氛的好習慣。
發現她在琥珀夢境待的時間過分多了,夏彌曾經勸過她。
「梵梨,我很懂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琥珀夢境。任何到過那裡的人,很少有不喜歡的。但在那裡,你學不到任何知識,收穫不了任何經驗,更不會擁有真正的社交。越是沉迷在那裡的人,戒掉『琥珀癮』的痛苦就越大。這跟吸毒沒什麼區別。所以,本來那裡是公開對外展示的,現在都只有經過特殊許可才能進去了。你還是早點戒掉這個癮吧……」
「放心,我就偶爾過去看看。」雖是這麼說,梵梨卻根本沒聽進去。
有這麼美好的地方,為什麼還要專門戒掉它?
她越來越喜歡暗海了。
有時甚至想,後半輩子都住在這裡,似乎也不錯。
光海是個完全現實的世界,只有永無止境的勾心鬥角,沒有琥珀夢境,沒有每天陪伴她的哥哥。
有一天,光海幾名政府人員來訪巴曼薄亞。梵梨接到艾澤的通知後,便到無盡宮去接待他們。但會議結束後,她又在宮殿裡看到了蘇釋耶和戈茜。
「陛下,您什麼時候才肯到我家裡來住一個晚上嘛……」戈茜吊在他的脖子上,有些怨懟地嬌嗔,「或者說,我和妮妮姐姐搬到無盡宮來也可以。您這樣太有紳士風度了,會把我們姐妹倆弄得很難耐呀……」
自從和公民院總督導聊過以後,戈茜已經放棄了不和姐妹分享男人的原則,跟她的小姐妹們使出渾身解數,想要穩固無形的後宮地位。可惜,結果不盡人意。
「有這樣兩個大美女願意和我同居,我當然求之不得。」蘇釋耶笑著颳了刮她的下顎,「但是,再過一段時間吧,我最近在忙處理外交的事。」
「您忙工作,我們又不會打擾您!我們保證每天伺候好您,讓您盡情放鬆……」
「這件事我們晚些再說。」蘇釋耶對她眨了眨眼睛,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你想買什麼新衣服、新首飾,都告訴佩莎。我現在還有一些事……」
他話說到一半,抬眼看到了不遠處的梵梨,笑意褪去了一些,又低頭對戈茜柔聲說:「今天我帶你去買吧。走吧。」
戈茜喜出望外地挽著他的胳膊,得意洋洋地和他並肩從梵梨身邊游過。蘇釋耶原以為梵梨會主動向他們問好,但梵梨卻像一隻驚弓之鳥,或是剛從噩夢中驚醒的孩子,飛速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就深深埋下頭,臉色蒼白地匆匆遊走了。蘇釋耶張了張口,但沒叫她,只是笑了笑,轉而溫言細語地問戈茜想要什麼。
他已經過了年少輕狂、喜歡挑戰的年紀。男人一旦成熟,就會學著把體貼留給不會傷害自己的女人。
但是,陪戈茜買好東西以後,蘇釋耶沒什麼心情工作。他下意識去了一趟回憶神殿,沒想到在琥珀夢境門口看見了裡面的梵梨。
梵梨很奇怪。她並沒像第一次到夢境裡那樣感傷,只是坐在牆角,正在聚精會神地翻閱一本學術書籍。要不是因為人還沒進去,蘇釋耶都要以為那是回憶里的她了。
蘇釋耶走進去。小梵梨驚喜地尖叫著「哥哥」,迎面朝他撲過來。他沒看幻象一眼,直接走到梵梨面前:「你怎麼在這裡看書?」
梵梨看看自己的身側,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立刻反應過來了這是本尊,把書合上,站了起來:「只是隨便過來逛逛,找一點魔藥的靈感。」
「在回憶里找靈感?」蘇釋耶笑了一聲,「真是有夠創新的。」
相比身邊戀人的昔影,蘇釋耶連笑容都是冷漠的。想到他和戈茜的親昵姿態,梵梨想起了自己絕不再打擾他的決心,態度也很冷漠:「多陪女朋友吧,別管我了。」
「女朋友我當然會陪。」蘇釋耶更加不客氣了,「和你說幾句話,影響不到我的私人感情。」
「挺好,恭喜。祝你們幸福。」
「謝謝。希望你也早日遇到讓你幸福的人。」說到這裡,蘇釋耶想起了羽燼,又笑了起來,「不,說不定那個人已經在你身邊了。姐弟戀很好,時髦。」
與此同時,身側的星海正低頭看著她,眼中滿滿都是愛意:「梨梨,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很開心了。」
她回頭看看星海。明明在琥珀夢境裡,星海才是實體的,蘇釋耶反倒是半透明的,讓她一時間有些糊塗,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星海。
摸空了。
兩條筆直的眼淚奪眶而出,甚至沒給她一點時間準備。
她第一反應是他不喜歡看哭,立刻狼狽地別過頭,擦眼淚。但蘇釋耶沒有給她調節情緒的時間,把她推到牆上,有些怒了:「你又在哭什麼?」
梵梨連嗚咽聲都不敢發出,只用手捂著眼睛,搖搖頭。
來暗海短短一個月時間裡,她已經把過去幾百年的眼淚都流光了。
「從把我趕到這裡來以後,你是理想也完成了,事業也飛升了,還嫁了三個寵你愛你的丈夫。你有什麼好哭的?」
梵梨還是搖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和莫爾黑喬,不是離了婚還能做永遠的親人麼?你看他多護著你,生怕我傷了你一樣,大老遠冒著生命危險,跑到一萬米以下來替你求情,痴情得我一個旁觀者都感動了。所以,現在我提一下羽燼你就要哭了,因為耽擱你和黑喬夫妻情深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你就是用這些招式騙他們的,對不對?男人看到你流淚,都會可憐你,為你心碎,最後被你啃得骨頭都不剩。」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現在你又用這招來對付我,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資源,武器,還是技術,直接說。」
「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只想為你做點什麼,但我表現得很糟……」
話沒說完,陰影落下,後面的話被蘇釋耶的嘴唇堵住了。他本來只是不想聽她說一些道貌岸然的話,但很快,就失控了。他順勢張開嘴,把舌送入她的口中。
舌尖觸碰的剎那,事情反倒更糟了。
腦子裡「嗡」的一聲,所有理智神經全都斷開了。手腕被他強勢扣在牆壁上,與他交換呼吸、唇舌糾纏的每一秒,世界都在迅速崩塌。
吻到一半,蘇釋耶停了下來,晃晃腦袋,告訴自己不要再昏頭了。
「你想為我做什麼,可以,給你機會。當我的情婦。」
梵梨卻一瞬間清醒了很多。
所以,蘇釋耶其實並不想要她遠離他。他對她還是有所求的。
「好。」她抿著唇,笑著點點頭。
「你不拒絕我,我就會繼續了。」
她沒說話,也沒反抗。
於是就這樣,他把抱起來,壓在牆上,用她的腿纏住他的腰,開始親吻她的耳垂,輕聲說:「只上床不談感情的關係,接受麼。」
「好。」
「多偶制的床伴關係,接受麼。」
「好。」
「等我玩夠了,隨時可以離開你。」
「好。」她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抬頭看著他,眼眸是兩片悲傷的藍色汪洋,「我什麼都願意做。」
自下而上的衝擊,把她刺激得叫出聲來。他也低喘一聲,性感至極。
終於,時間的長河也凝結成了永恆。
即便是在一萬米以下的深海,也有萬里赤紅花朵瞬間綻開。
四百四十二年的時光,似乎都沒有活過。直到這一刻,生命之門才重新開啟。
剛才精神的思念都煙消雲散了,迅速被生理上的過分刺激取代。再次大顆大顆流出的淚水,都與情緒無關。梵梨抱著蘇釋耶的脖子,閉著眼承受著一波又一波高頻率的、極致的心絞痛,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謝謝。」
「不要謝我,我只是想睡你而已。這和愛沒有任何關係。」蘇釋耶的聲音平靜無波。
與此同時,另一個更加清晰的、彩色的蘇釋耶,就在她面前,溫柔地看著她,微微笑著:
「梨梨,我愛你。」
昔日的戀人,踏過四百四十二年時光的長河,又走到了她的面前。那時的蘇釋耶總是如此風度翩翩,溫柔有禮,將幾乎焚燒一切的愛意藏在了平靜的外表下。如今,那個他已經不在了。但是,她很感激命運,讓她還有機會補償他。
梵梨緊緊抱著他,用自己都快聽不見的聲音說道:「謝謝你。」
謝謝四百四十二年前的你,曾經那麼瘋狂地愛過我。